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百个人,很快,上千人齐声发喊,声音穿越长空,在半空之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洪流!
是炎字营!百战百胜的战争神话,铁血绝杀的恐怖传说,能止小儿夜哭的黑夜兵团,在这样风雨飘摇,魑魅魍魉横行的夜晚,呼啸而过,踏月而来!
兵败如cháo水,一波又一波的逃兵在荒原上惊恐的向着北边逃窜。再多的喝止也已经无济于事,炎字营的大旗所到之处,极难遇到抵挡之军,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青夏感觉时间似乎过了那么长,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僵硬,bào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冻得感觉不到冷了,她的眼睛已经模糊,朦胧中只看得到那些仓皇鼠窜的白鹿原佣兵,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排升旗招展、铠甲森然的正规军人,缓缓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无数的靴子cháo水一般的向两旁涌去,闪开一条道路。寂静的空气中,一匹纯黑的战马轰然奔近,马上的人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一双白色的鹿皮靴子,踩在污血横流的雪原上,大步的向着青夏奔跑而来。
一阵上好的川贝香气突然迎面而来,青夏眼睛一酸,在这样熟悉的气息里,突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她自嘲的想牵起嘴角,却发现脸孔已经被冻的僵硬,还没有看到幻觉中的那张脸,她就已经想哭了。
我一定是要死了。青夏在心底暗暗自嘲,她想要眨巴一下眼睛,来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依玛儿……”
醇厚的声音,好似一杯温酒一样灌进了青夏的喉咙里,她费力的扬起僵硬的脖子,缓缓的向上看去。
丹凤眼,卧蚕眉,高挺的鼻梁,略显苍白消瘦的脸颊,这张脸孔曾无数次的回dàng在她的心里,可是在这样生死一刻的时候,她却好像有些呆住了。身后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她缓慢的举起了僵硬的手,满是鲜血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去,轻轻的触摸在年轻将军的脸颊上。
“秦……之炎?”
不确定的声音,微微上扬的调子,在空气里轻轻的响起。
“……我……不是做梦吧……”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炭火烫了一样,可是她还是笑出来了,在绝望的杀戮之后,在无数的尸首之中,在一片láng藉的血泊之中,她声音颤抖的轻声问道。
秦之炎眉头一紧,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样铺天盖地的翻涌而出,渐渐的收紧手臂,将那具朝思暮想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一字一顿的轻声念道;
“依玛儿,我来晚了。”
整个世界的花朵,在一瞬间,全部绽放。
就像是在一团烈火里,东南西北、上天入地,没有一条可以逃生的出路。漫天的红光里,到处都是狰狞的火舌和炙热的岩浆,那些上古的图腾在火焰里叫嚣翻腾,几yù将她席卷下去,无数绝望的jīng魂,在四周嘶吼着,似乎也将她拉下那无底的深渊,她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疯狂的摇动,破碎的岩石,喷涌的岩浆,炙热的火焰,大地似乎被激怒了,所以降下了这天罚的烈焰,要烧死她这个满手血腥和杀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她想牵牵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可是唇角的伤痕制止了她的动作,只是一个意向,就已经让她疼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依玛儿……”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又好像那么遥远。就像是天边的云,遥遥的飘在那里,远远的,有着圣洁的白色和温暖的声音。
青夏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缓缓的伸出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指fèng看着,想看清楚云彩的样子,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分明,只是一片蒸汽的白雾挡住视线,让她睁眼如盲。她知道,那片洁白终于只能远远的看着,不可以去靠近,更不可以去触碰,因为,会被她弄脏。
她舒缓的笑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对于死亡消失了全部的畏惧,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无可恋,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这一生之中,她杀了太多的人,双手沾满了血腥。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去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正义的了。
这纷乱的生命,就像是无根的野糙,随着乱世四处飘dàng,哪里才是可以停住脚步的地方?年轻的将军站在chuáng榻前,注视着眼前这名面色惨白的少女,只感觉心底的痛意像是cháo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缓缓的坐下身子,握住女子冰凉的手,嘴唇紧抿着,丹凤眼微微的半眯,目光沉静如水,犹如幽深的古井,泛着寂静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