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áng榻上,秦之炎已经病的脱相,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嘴唇泛青,面色苍白若纸,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半点也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年迈的仲太傅只看了他一眼,眼眶就红了起来,祥叔慌乱失措,不断的说道:“仲大人,怎么办啊?能挺过去吧?能挺过去吧?”
仲太傅qiáng忍住鼻间的酸意,示意众人出去,独自一人搬来一方凳子,坐在他的chuáng榻前。
秦之炎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表qíng十分痛苦。仲太傅清楚的知道,他每次毒发呕血的时候有多么的疼痛难忍,为了医治他的病,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法,南疆八巫曾在动物和死囚的身上种过那种毒。可是,无论是多么孔武有力的男人,还是凶猛狂bào的野shòu,却没有一个能挺过毒发三次,大多以头撞墙或自断血脉而死,死状凄惨可怕,即便是胆子再大的人见了也会为之胆寒。
第245章
然而,他却挺过了那么多年。二十年来,每日一次的毒发,都会疯狂的折磨着他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连带着他的心,也渐渐的衰老了下去。他从来没有叫过一次疼,也从来没有流过一次泪,他甚至还可以在毒发的时候指挥作战,甚至可以在毒发的时候谈笑点兵,甚至可以在毒发的时候在大殿上观看清歌妙舞。
这是个外表清澈淡漠的男子,看似jīng细的一碰就会破碎的身子之下隐藏着的,却是那样坚qiáng的一颗心。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在太和宫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那个时侯,他还没有瘫痪,还可以勉qiáng的走路,独自一人生活在西边破败的宫殿里,安静的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
那时的仲太傅,还不过四十多岁,以这个年纪成为翰林院的首席编修,的确是值得骄傲的事qíng,他那时chūn风得意,在内廷酒醉之后,竟然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西六宫,大声的吟诵着自己新作的诗词,正在兴头上,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韵脚压的不对,第三句和第四句连接有问题,秋思换成秋韵更好些。”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宣王,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宣王,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冷宫偏殿之中,无人问津,无人想起的落魄皇子。那一天阳光很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单薄消瘦却眉清目秀的小孩坐在偏殿破败的门坎上,只穿着一件单衣,身前放着一只巨大的木盆,而这个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小孩,竟然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洗着盆里的衣服。
他当时很奇怪,还以为是那个宫殿里跑出来的皇子小侍从,就问道:“你是谁?”
孩子似乎很开心有人可以陪他说话,站起身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被水泡的发白的小手,很是有礼貌的,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你好,我是大秦帝国的第七十八代子孙,是当朝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我叫秦之炎。”
一晃,已经快二十年了,昔日的小小孩童也已经长的那般高了,可是为什么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他仍旧是当初那个单薄瘦弱的孩子,十分固执认真的对他说他是大秦帝国第七十八代子孙,是秦王的第三个儿子,他叫秦之炎?
仲太傅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他的声音那么低沉,那么苍老,带着说不出的无力,缓缓的说道:“你等了那么久,筹划了那么多年,守护了那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大秦就要脱胎换骨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苦难,你都撑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呢?最起码,你也该等之翔回来,安顿好一切,再最后看一眼咸阳城,然后才能闭眼啊。”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红绡公主和安康公主指给了陆成陆涛两兄弟了,他们都是华阳的兄弟,人品也不坏,有华阳的管制,两位公主一生不会受欺负的。况且你现在位高权重,将来之翔若是登上皇位更不会不管她们。你别看之翔嘴硬,其实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两位公主年纪还小,又有你一直照料,自然就骄纵了些,经过四皇子这次的事qíng,想必她们也成熟长大了不少。”
仲太傅声音舒缓,苍老沉重,轻轻的说道:“瑶妃娘娘当日受了刺激,现在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脾气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跋扈,将来之翔登位,她就是皇太后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圣上昨晚已经咽气了,他受的伤太重,湘王又给他喂了毒,任是怎样都无力回天了。其实死了也好,省的他活着受罪,他不像是你,稍稍痛一点就要杀要砍,宫里的太监宫女已经被他伤了二十多人了。我悄悄将他抬进了太庙,换了上去,再过三日就要发丧了。淳于皇后还是那个样子,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没了,健忘症更严重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愧对她,只是这些事qíng也不是你能掌控的,五皇子当年做出那种事,换了是谁,都不会饶了他的。大秦经你这次改革,三五十年之内都不会有大的叛乱,那颗毒瘤已经被你拔除了,你为它cao心了一辈子,现在就不要再为它cao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