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一路嘀咕着跟着方仲威回了挽芳院。
青楚三姑早已带着人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东间里,甚至连月经时用的小垫子都给她整整齐齐地叠进了盛着方仲威衣裳的乌木立柜里。
九卿忍不住叹息,人都说女生外向,而她还没到嫁女儿的时候,就尝到了这种滋味。她跟前两个伴着她走过许多风风雨雨的人,这才刚进了方府几天,就要把她出卖给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男人。
方仲威洗漱完出来时,就见九卿怅然地坐在那里,神色中还带着小小的委屈。
“怎么了?”他坐在九卿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拄着膝盖关心地问。
九卿摇头,抬首去看方仲威。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棉绸素色暗纹的家常便袍,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带着几分的湿意——晕huáng的烛光下,他线条分明的脸便因这一随xing的打扮和温柔的语气而柔和了不少。
“哪里不舒服吗?”方仲威说完,一只手覆上九卿的额头。
“没……”九卿躲着他的手,匆忙地回答。她只是不习惯跟一个刚认识了几天的男人半夜三更单独相处而已。
尤其心里还想着另外一幅少儿不宜的场景。
看着她略显紧张的神色,方仲威不由失笑,他收回自己的手,用竹签扎起一块削了皮切成菱形的苹果递给她,“要不要吃一块?”他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不吃。”九卿摇头,回答的简单,眼神却闪烁不定,不敢往方仲威的脸上瞅。
方仲威看着她低垂着的一直忽闪的眼睫,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他又拿起桌上梅花果盘里的一个橘子,揉揉捏捏的剥完了,摘净了白膜之后,才掰了一瓣硬塞进她的手里。
“看着橘子,我忽然想起一件趣事儿。”他笑着道。
声音轻轻缓缓的,带着一种莫名的令人心安之感。
九卿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神色中恢复了些许自然,不知不觉抬起头来,做出一副全神贯注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方仲威便道,“你不是想听我们在渝北那里的故事吗?这件事就是渝北人广为盛传的。”
九卿讶然问道,“你不是说你们那里没什么故事可讲吗?”她又想起了他那天说过的话,于是学着他的嗓音低沉地道,“没什么有趣的,都是一些血腥的事……”说完还微微撇了撇嘴。
方仲威便笑着塞了一瓣橘子在她的口中,“我这也是被这瓣橘子勾起来的……”他道,“我们刚去渝北的时候,有一年过年,好像是五年前的事吧……”他回忆着,“朝廷给我们拨了军饷,随车的粮糙里又给我们带了不少橘子犒劳士兵……那时候渝北人还没见过橘子,不知怎么咱们的粮糙车里掉出来一篓橘子,被几个渝北的乡人捡到……他们撬开篓子一看,见全都是一个个huáng橙橙滚圆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这是gān什么用的……”
九卿兴趣大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听着他往下讲。
“就有一个人出主意,说看着像吃的,要不咱们一人拿一个尝尝,要是吃的咱们就分了,若不是,咱们就把它远远地撇到山沟沟里……众人赞成,于是一人拿起来一个张口就啃,可是一口咬下去却一嘴的苦涩,再嚼几下更是难咽……”
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九卿“噗”地笑出声来,“怎么还有这样吃橘子的?”她边笑边道。
方仲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他们吃了一口全都吐了出来,都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喂牲口都不见准不吃,就商量着要把它扔掉。其中一个心计多的人,就寻思着人都说苦口良药,那这苦东西是不是药材呀?他就多了个心眼,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正巧他家里的妻子患了积食之症,他正愁没钱买药,于是就想拿这东西回去试一试……”他说着停了下来,又给九卿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口里,“等那几个人把东西扔掉之后,他又偷着捡回来,回家就把橘子连皮带瓤地让她妻子吃了几个,还真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就因为这几个橘子好了。”
九卿听着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天下间哪有这么歪打正着的事,你们这不是纯粹在拿人家消遣吗?”
方仲威但笑不语,趁机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