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热闹便因李嬷嬷的进入而渐渐冷却下来。
“李嬷嬷,您这一大早的,gān什么去了?”渐凉的空气中,大奶奶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伤感和宁静。
李嬷嬷用手背揩揩眼角,似乎这时才想起正事,低声对钱夫人请示道,“太太,您看,您是不是先吃了早饭,再跟少爷小姐们说话?”
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她的口吻。
钱夫人面色稍复,动了动,扶着大奶奶的手起身,“也好,咱们先去吃饭吧。”说着,携了大奶奶的手顾自前行,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似是胸有成竹,知道众人都没吃饭似的。
几个女儿天微亮就过来请安,儿子媳妇也是没到开饭时辰就过来了,唯一过来晚的,看那风风火火的样子,恐怕也没有吃饭。正好,大家一起入座开席。
钱夫人率先带着众儿女往西膳厅走去,边走边笑,“幸好我英明,老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咱们一大家子的饭菜。”
搀扶着她的大奶奶轻声笑道,“娘是最能gān的。”
随在钱夫人左侧的李嬷嬷不失时机地奉承,“大奶奶也是个能gān的,奶奶的聪明劲,不比太太差,您所缺少的,只是少了点太太身上的阅历罢了。”
大奶奶脸色微红,钱夫人便接着道,“那也不怪她,她毕竟年轻,假以时日,让她再锻炼几年,那时恐怕我就赶不上她喽!”
语气幽幽的,很有一番廉颇老矣的感慨味道。
大奶奶甩着她的胳膊娇嗔,“看娘说的,到啥时娘也是比我见识多,除非我到了娘这个岁数,才能赶得上您。”
一句话逗得钱夫人笑了起来。
转眼到了膳厅,阔大的方桌上已经布满了玲琅满目的饭菜。于是人们开始噤声,各自找准了座位依次坐了下来,静静地用膳。
鸦雀无声地吃完饭,众人陪着钱夫人刚到了中厅,就听有小丫鬟在门外报,“大老爷回来了。”
钱夫人面色一喜,打眼间,九卿看到江五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不知什么原因,心里便是莫名地一沉。
又听门外丫鬟一声惊呼,“太太,老爷……老爷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
屋里立刻哗然,众人早已乱了方寸。就听大奶奶沉声道,“咱们快出去!”话未完,已经听到大老爷同客人说话的声音。
看起来,出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更见慌乱。钱夫人面容一肃,沉声吩咐,“君慧,你快带妹妹们去屏风后面!”大老爷的语声已近在门口,竟是连躲进内室的时间都没有了。
大奶奶左手拉着江五,右手拉着江七,疾步往屏风后面走去,不忘低声吩咐九卿和江十一,“你们快跑两步。”
九卿和江十一便迈大步往紫檀镂雕底座,五彩漆绘松鹤延年的屏风后跑。
江元庆和江元丰已经迎了出去。
几个女子刚在屏风后站定,气还没喘匀,就听江元庆晴朗的声音说道,“哎呀,原来是朱将军。稀客稀客,晚辈不知朱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声音里带着一丝似乎料想不到的惊讶。
然后听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贤侄不必客气。”紧接着又听他道,“嫂夫人,经年不见,一向可好?”显然,他是在跟钱夫人打招呼。
钱夫人叠声地跟他客气,“很好,很好,劳朱贤弟你费心挂记。快请坐,快请坐。”又吩咐下人,“来人啊,上茶。”听她的语气十分亲热,跟那人应该是旧识。
又听另一男子声音说道,“朱贤弟此番刚从渝北回来,方上完早朝,我便相邀回来,以资与朱贤弟叙一叙旧。”这是刻意在跟钱夫人解释,听话语,他应该就是江老爷,
九卿顺着屏间细fèng偷偷往外观瞧,很想看看这个江老爷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她自穿越来此,一次也未能同这个江老爷谋过面。即使她病得卧chuáng不起,也没见到过这个男人的片甲身影。九卿很坏心地想,如果她此时站到这个男人的面前,不知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漠视到此等程度,他是不是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江五轻哼,又因有人在外不敢低斥,狠狠地瞪了九卿一眼,犹不解事,抬起脚在九卿的小腿上踹了一下。
九卿皱眉,收回视线,方要回视,又想起青楚那紧紧抓着自己胳膊泛白的手指,于是把一口恶气忍了下去。她只好低眉敛目,畏畏缩缩地退到江七身后,拉开了与江五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