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威掀帘进屋就看到这样的一个九卿:她沉静美好的侧颜,沉浸在光环缭绕之中。
那静谧的身姿,衬托在由窗外蕴洒进来的橘huáng的阳光里,就宛如披着祥云的菩萨塑像一般,晃着人的眼,让人感觉到一瞬间的身心俱净的空灵和祥和……
他愣了愣,迈进门口的脚步不由滞涩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青楚和秀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一起倒退着返了回去。
九卿被打在身上的视线唤醒,她转回头,就发现方仲威已经一身清慡地站在了门槛内,漆黑的眸子有如无波的古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不出任何qíng绪。
九卿微笑着起身,向前给他行了个福礼,“将军梳洗完了?”她语声清浅,温温润润的让人听着仿佛心底被一团棉花包裹着一般,温暖而又舒适。
方仲威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嗯。”他抬步向前,越过九卿坐到了另一只太师椅上。
手边正好有一盅温热的茶,方仲威端起来啜了两口,目光落在九卿的脸上,“你,要不要也去梳洗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虽是温言悦色,却也掩饰不住声带里的一丝清冷。
是嫌弃自己的横cha一脚吧?九卿嘴角扯起一丝淡漠的笑。
她轻轻地摇头,“不用了,妾身早晨祭祖的时候,已经香汤沐浴过了。”她轻捏着手中的青瓷盅沿,无意识地捻动着手指。莹白的肌肤和淡青的瓷色辉映,更把几根如葱的手指衬得欺霜赛雪一般的晶莹剔透。
方仲威的眼神便随着她手指上的动作转动了一圈。
“哦。”他一声简短的发音之后,再也没说出别的话来。屋子里便陷入了落针可闻一样的静穆之中。
九卿低垂着眉目一副沉思的表qíng,宛如静静坐着的一尊青葱少女的雕像。少了方才沐浴之前的拘谨,多了一份与之年龄不相符的从容镇定。
“嗯。”方仲威清咳了一声,端起茶盅继续喝茶,眼神盯着面前一尺处的虚空开始一动不动。
二人静静地坐着,相对无言,寂静的空气中,只听到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夫人……”帘外响起秀芬轻声轻气的禀报声。
“什么事?进来说吧。”九卿松开茶盅,目光转向门口。
秀芬掀帘进来,“夫人,院中的婆子让奴婢问一声,那两箱衣裳是留还是不留?”她恭恭敬敬地站着,眼神怯怯地往方仲威脸上瞟了一眼
“哦,你先下去,一会再过来听信。”九卿对她摆了摆手,目光看向方仲威。她不知怎么开口向他提这件事。
秀芬狐惑地抬头看了九卿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刚才她还在为夫人担心,不知道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让婆子把衣箱抬进屋,要怎么向将军jiāo代。这时听夫人的语气,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似的。
难道是为了给柳姨娘脸色看?可是观察夫人这半天下来却又不像。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把那两箱衣裳和婆子凉在外面。
秀芬出门就看见青楚冷脸瞅着她,她莫名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急匆匆向青楚走去。怕她误会似的急着给她解释,“那两个婆子在外面冻得不行,又忙着回去jiāo差,就央告了我去给夫人回禀一声……”
青楚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明知道将军在屋里,还要把事qíng捅到将军的面前去,你什么意思?”她一脸愤怒地勒着手中的帕子,长着冻疮的手指有两根变成了圆鼓鼓的紫胀色。
秀芬看着心里猛地跳了跳,她拉起青楚的手,急切地向她表白,“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声音带着哭腔,宛如是在向青楚发誓一般。
青楚甩了她的手,正要再发作她两句,三姑这时由门外进来,看到两人急赤白脸的样子,她压低声音问道,“gān什么呢?你们两个?”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的出来,心qíng不佳,像是有满腹心事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往日的随和。
青楚张了张嘴,最后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秀芬也低着头开始默不作声。
三姑心qíng不济地走到二人的面前,重重地盯了二人一眼,“少生点事,你们两个!”话里的警告意味浓重。
青楚白了秀芬一眼,秀芬一脸无辜地低下了头。
三姑心事重重地坐到了太师椅旁的一只小杌子上,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