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半天没有动静。
眼里余光知道穆炎还是扎在那里,算算他在耽搁下去,回来吃饭便要晚了,正抬头再催上一句,入眼却是灰白。
穆炎神色惶惶然,张张嘴,合合唇,面上血色褪尽,皮肤黑的缘故,不是惨青不是苍白,而是深灰的惨白。
心里一痛。
眼看得梅蕊桃青入了院门朝厅里回来,忙忙起身扯了穆炎进了内室,放下帘子连带帘后的门也阖上,拨上木栓,将他摁在一边墙上,整个人贴过去,抬头看定他,“穆炎。”
“……在。”他两臂肘顶在后面墙上,紧在身侧,又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你听我说……”我闭闭眼,竭力风轻云淡些,也顾不得去转过他脸来,“那事,我不是不在意的。可论起来,错不在你。何况你……”
——何况你又吃了那么多苦头。
穆炎的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下。
“穆炎,我……”我不是不怪你的,“我不恨你,不是恨过了,是没有恨过,因为虽是你……可追根究底,冤有头债有主,终究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真的……不恨么?”穆炎仰了些脸,竭力避开我。
“问得好。”我咬着牙赞了一句,大大无奈,居然敢不信,在他脖子上紧绷着的线条上浅浅啄了口,“问得好!哪有恨你还碰你的要你的……穆炎你怎么想事的?”
“可……”穆炎看看我一眼,又别开头去了,“可……”
“以后没这种事了,穆炎。”抓着他手臂扳着他肩,踮起些脚,盯着他,“以前我不晓得你主子还在你背后,才叫他得手了的。以后我心里明明白白,他再想占便宜……我会叫他自己先割下块ròu来!”
——最后这句,其实不是对着穆炎说的。
穆炎沉默了会,垂下头来,缓缓细细地吐出一口气。
……就这么信我无所不能么……
“对你,我心里有气……我不过是个人,不恨归不恨,气总是有的……你早去早回,什么时候伤好了,让我刁难几次,等我觉得够了,出完气,那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就不提了,好不好?”
穆炎转回头看了我好一会。
“好。”
我点点头,松开他。
穆炎撑起身,慢慢走过去拨开门栓,开门前又回头看了看。
我浅浅笑笑,“早去早回。”
——总有一天,我叫你有回无去。
梅蕊桃青进来布浴汤。
我看着屋角屏风后的袅袅雾气微微出神。
有些事我还不敢问穆炎。比如当初他……他和我的qíng事,是不是也归功于梁长书一句去事枕席。
若眼下问出来个“是”的话,我必然会丢了他一人走了。
虽说,我能猜个七七八八。
梁长书当初的意思,莫过于叫他把我当主子一样伺候。
等以后吧。
等彼此变得再重要一点。
等主子这两个字的份量再轻一点。
我不会拘于这世间人常拘泥的那些,我要的我自然会去用心。
我有的是办法,有的是筹码。
只要,穆炎在我身边。
在我身边。
宽衣解带,滑到水里泡了。
面前视物有些模糊起来,眼里不知为何涩涩的。团身抱了膝盖坐了,抽了簪扔在旁边衣服上,整个人没入水里。
纵然我对这世间风云能够把握非常,所有一切,要对我有意义,有一个前提……
必须,有穆炎,在我身边。
而恰恰,对此,其实……
我最无把握。
穆炎回来时候我正着衣。
他没走门。
就那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静静立着,垂首看着地面,也不开口。
我一时不晓得能说什么,理领口的手指碰到一个什物,想到他当初那句“用不着”了,心里忽然大痛。
我若不造那水车,他陪我住在山里,自然是不必要的。我若有出格之举,招了梁长书上门来,他原先不被容得,重落回主子手里,又怎么会被容得。
穆炎说用不着的时候未必想了那么细,却差点真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