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穿了内衫,披一件外袍,我坐到西窗下。
落日尚有些余辉,已经由金转红,不刻便要下山了。
伸手接了霞光,看看掌心纹路,三条横川gāngān净净,没有竖着的线。
淡淡一笑。
拎出颈子上挂的玉,摸到暗扣,小指尖轻轻按下,倒出一个绿豆大小的丸子吞了。
想了想,再倒了一粒,送入口中。
放回挂件,窗外青松翠柏,夕阳落山。看着喝了半杯茶,我起身转回内室。
却,正对上一张脸色铁青的面孔。
九十一
我愣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该见礼,俯身道,“主君。”
“那是什么?”主君目光锐利如炬。
我摘下挂玉递过去,心下暗自叹气。
自己武功不及主君好,他收了足音,我便没法察觉。也不知为何外面的宫女没有通报,他今日莫名其妙忽然提早进了来,刚刚碰上我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看了杯茶时光的风景,居然就这么露馅了。
那个暗扣隐秘,但主君好像站了有段时间,一摆弄就找到。往右手心倒出一粒低头闻闻,呆住,抬头狠狠盯我一眼,把里头还剩的三四粒皆数倒出来,看了半晌,两手东西往地上一掼,bī过来拎了我领子,一手抓住我肩,怒道,“先生曲意迎合,已有多久?!”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
其实以主君的见机,应该已经猜到,只是要我亲口验证而已。
“不满两年。”
“一直在用?”
“是。”我看到两簇火苗了。
猛然扯了我进了内室,往chuáng上一压,主君手上一用功,上好结实的内衫应声而裂帛。
从来没有碰到主君如此bào戾对我,不是不怕的。
不过好像经验足够丰富了。
又遇到这种倒霉事了……
而且往后还得继续和主君共事。
真见鬼。
“你说什么?”主君扯完一边,忽然停下来,“又?遇到这种倒霉事?”
我说出来了么?
主君猛然重重掐上我颈子,语调危险道,“时临!”
我微有不耐,有些事,两人不是心知肚明的么,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主君。”我避开他脉门,轻捉了他肘,稍稍挣开些,以便说话,“时临来乾之前,二十二过往如何,主君知否?”
“……”主君面上一沉,缓缓松开我,坐到一边。
开始是不知的,起用我之后,拜先生前,肯定好好查过了。当然背着我,却也当然瞒不过我。
我心中有数。
我坐起身,“两年前主君以家国大业相托,时临初来乍到,无以为报,唯有全力以赴。之前你我并不相识,主君用人不疑,胸襟气度,时临佩服。”
——你当初要我承欢,不过为了确认我的忠心。我当初答应,并设法完成,也不过为了得到你的信赖。否则,乾国这两年诸多事务,旧族外人的挑拨离间不是没有,你我怎能联手如此,让他们无机可乘。
“……时临何必如此自轻!”
“非也。”主君并无bàonüè和癖好之类,有时候自顾自了些,而且喜欢捉弄人,另外,常常在一夜之内的次数上无法和我达成共识,倒也没有别的了……其实算来也是合格的qíng人了,起码清理这种事不会吩咐宫女来,也不会叫我自己去,“你我以此,各取所需而赖以为信。”
主君坐了片刻没有说话,起身出去了。
步履已经如常,便是无碍了。今晚闹出这种事,乾国大业在前,诸事待兴,但愿莫要有后遗症。
有些困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起身,柜里另找了件内衫穿了,扑到chuáng上睡了。
“困了么?”
“嗯……”
“时临既用药,何来所需?”
“乾,大国,地势易守难攻,君主有力,内有良将贤臣……”我需要的是乾,是能压缩这乱世所需的年代,早日给这世间一个安乐的乾,也就,是乾国主君的信赖,“外无民愤,一天下,结乱世,首选,首选也……”
迷迷糊糊里听到熟悉的声音问,于是答话,说得长了,又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主君正站在chuáng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