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宽慰叶耿的话好不好。
“……”少君气恼,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瞪瞪叶柏,瞄瞄我。目光连谴带责,连委带屈,仿若我是罪魁祸首,该良心不安。
“鐤儿,学生不该劳师父等。”主君开口催了一句。
“是,父君。”少君一礼,答。接着朝我一礼辞过,尤自带了恼意,所以没有唤人,也没有和在场另几个按身份不用见礼的相别,而后转身去了。
不叫就不叫吧,反正作揖倒也还恭敬,年纪尚小,算来涵养还算不错了。
“叶柏,你今日的武习完了没?”
“大哥,今天chūn祭……”
“艺荒一日,不进则退。府中自有习武堂,刀枪弓箭一应俱全。”我cha话,侧头唤,“习云,你领往后要保护天下百姓的叶柏叶大将军过去。”
少君半回头瞟了眼,幸灾乐祸一笑,脚下快了几分。
“那……”叶柏回了个鬼脸,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要用年末主君赐给先生的那把huáng杨木银丝弦大雕纹图弓!”
“叶小公子,先生的弓,臂力轻了些。”习云一边引路,一边委婉道。
“不要叫我小公子!”叶柏跳上走廊,踩着矮栏横向jiāo错步子而行,俯身对现下只到他肩的习云qiáng调,“我是三公子、叶三公子!爹爹的小娘快临盆了,我马上就是哥哥了!”
“是,叶三公子。”习云从善如流,而后再次重申,“先生的弓,三公子用恐怕嫌轻。”
“没关系,我不会把它拉坏的。”叶柏满意地落回地面,顿时比习云矮了一头。
“……”习云无语回头,向我求救。
照例主君的赐物,一般不可以借人用。奈何叶柏听不出隐意。
正主儿在此,所以我当作没有看到。
“无妨。”主君笑,发话,“不必拘礼。叶家小将军如此钟爱,回头着巧匠再制一把,今年年底也送他就是。”
叶柏欢呼一声窜得没了影子,习云匆匆跟去免得他跑错地方。
叶耿叩地辞道,“禀主君,无功不受禄。”
“非财帛非府邸,何来禄之说。”主君俯身去扶叶耿起身,“良弓配少将,自是当得的。”
“叶耿代叶柏谢过。”叶耿没有立刻站起,谢完赏,才起身,而后又深揖,道,“小弟无礼,叶耿惭愧。回当禀明家父,严加管教。”
“不必介怀,据闻,叶侧将少时亦是如此。”主君笑,拍拍叶耿的肩,“当年叶大将军尚未伤臂,领兵在外,常年驻关。叶侧将红缨小枪一出,塞城人马皆翻。可惜本君得有耳闻,却无福一睹。”
大略估算来,那时主君尚在鄂为质。
九十五
原以为主君找上府来,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所以叶耿很快领了两个手下退下了。
却不料竟然闲暇到找我喝茶。
“叶三公子,少年英朗,心志初定,先生为何不抛开些顾忌。”主君侧耳稍听了会府里西边的声音,指指我书桌上一叠信,道。
“泽涸水枯,如何还能养鱼。”我无奈答。
有些事主君心里明白,为何还要拿来玩笑。
那信是裘家长子裘隽的。他过了年关就奉命巡边,照料流民,督察官吏,考察民qíng,一并检查私刑禁废的qíng况。大概五六天一封信,全在那里了。
我以字丑为由,轻轻松松推了,一封也不用回。
叶柏固然少年单纯,叶家诸人却不。
裘隽固然文采风流,心思又哪里简单。
叶家二女在宫中为妃,与裘家三女齐平。三年前,少君生母,主君正妻,魏家长女尚在时,倒也平安无事。可叹那魏家长女少时起便与主君共患难,他们大婚时主君尚在鄂为质,到续位前的十来年,艰难可想而知。魏后不曾习武,累于常年cao劳,后渐染沉恙,虽良医好药,安享了五六载,却终是免不了撒手而去。
——主君与人间无奈事上头的体味,断不会远远少于我。所以我说他心里明白,纯粹多此一问。
眼下宫中正位既空,叶裘两家当然不会拱手相让。争立功业之外,我既然一手兴乾,主君又对我言听计从,自然也不能从他们的你来我往中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