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朝后院去。
右手腕却被扣住。
“时……先生素喜石,下官……”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qíng绪。
“诸事待兴,无暇雅兴。顽石有灵,不堪蒙尘。穆仲校若真识之,留以自行赏玩为上。”我淡道,而后抽手。
腕上桎梏一松。
下一刻,袖子却被扣住。
我继续抽,抽不动。
扯扯,扯不动。
使劲拽,拽不动。
我拉我拉我拉拉拉!
连带自己的体重也用来拔河。
……拉不动。
这衣服布料耐看之外,也同样牢实。我的力气又没有马那么大……
只是这算什么,仗着他武艺好么?
“穆仲校可是喜欢这青底白纹简绣袍?”暗压下不忿,我回身,立端正,轻声柔问。
“……”他警觉抬头,全身都戒备起来。
“仲校年轻有为,本该风流倜傥,却困于军务繁忙,常年一身墨黑。时某府中无长物,几匹布倒是有的。稍后自当令下人为仲校量身细做,奉与仲校。眼下还请仲校暂且割爱。”我微笑,如平常吩咐般下令,“松手。”
他撑了撑眼,没有答话。
我试着扯扯,还是扯不动。
顿时开始恼火,皱眉,一眼剔过去。
——你倒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我不语不松手,我瞪着他也没话说。
一时缄默。
“先生?”远远院门外传来习风的声音,“可有不妥?”
……也不知道为何那几个小子会容他进来。
大概皮痒了,要我好好修理一番么……教他们刻印刷用的活字去。
“无甚事,同乡叙旧而已。”我扬声答了习风。
而后去抽他佩剑。
这个他倒没拦我。
剑落,手上困劲一松。
替他归了鞘。
留了块布料,我转身便走。
——下回记得随身携带匕首之类防身兼断袖。
身后起初没有动静,五六步开外后,听到低低快快的一句,
“弃也好碎也罢,只求石归旧主!”
旧主?
可笑,他的旧主,不该是梁长书么。
我径自前行,一边一字字平常音量定定清晰申明道,“我从来不是你主子,今后亦不会是。”
不停不顿,亦不曾回头。
九十七
老侧原本甩着尾巴在槽边悠闲吃糙,我一进院子,它耳廓一侧,听到脚步声,立马抬头转身。一见到是我,口里还叼着束饲料,四个蹄子哒哒响,一溜小跑,跑到棚下,钻进拉磨的套子,抖抖好,一本正经开始绕着磨台转圈。
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老侧,你又在偷懒——”俞儿的声音忽然顿住,“诶?”
“它怎么了?”我看着老侧兢兢业业磨面,越看越觉得诡异。
我还不知道它么,成jīng了的老驴一只。大错从来不犯,小便宜不断占。当初我用它代步,根本没有机会用鞭子抽它,偶尔甩个响鞭诈唬它已经足够。后来住到府里,它的活计,除了不雨雪刮风的日子俞儿去挑买内府七个人的食材时跟着拉拉小货车,再就是偶尔磨点面粉药粉了。买菜时候它顺路没少偷吃人家的摊子上的白菜。偏偏那些卖菜的本就慡朗,见了先生府的驴子更大方,搞得……
不提也罢。
“叶侧将和两位仲校来后院帮叶三公子捉小虫儿,逗了逗它,它踢了人了。”俞儿也颇觉困扰,“所以罚它今日把这袋米磨完。”
老侧两个耳朵耷拉了一下。
“……”这傻驴犯的什么事那,那叶耿也真是够了,“算了,今晚的白菜不给它了,给点gān糙好了。磨米就不用了。”
驴子gān活太多会损寿。
老侧竖起一只耳朵,顿了片刻,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gān活比没白菜惨,又竖起另一只,钻出套子,一溜小跑跑到太阳底下晒暖去了。
这就算是接受了改判了。
“老侧你就仗着先生做靠山撅蹄子吧你。”俞儿上去收拾了磨完的,一手簸箕端了,拎起没有磨的大半袋,“话说回来,只要你没踢先生,也没把人踢到我医不了的地步,也就随你了。那武将都是五大三粗常年习武的,能被你这头老驴踢到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