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颇感为难,想了半天回道,“祭匕之礼,各家多有文称颂……”
我摇摇头,那番装神弄鬼,再几十年或者几百年,迟早会被有心人发觉,自己明知其中玄妙,加上身为先生颂先生,实在恶心,“要不……再等几年,至半夜不再零散有人投匕门前时,铸个碑,上面就刻……”
刻什么好?
“莫扰,什么都好。”
“……”难得穆炎会安慰人,照旧剽窃一番,而后朝他献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如何?”
“十步杀一人……”穆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嗯。”
“千里不留行……”穆炎侧头看看我,看看前面延伸的长路。
“嗯。”
“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
“嗯。”
“无贬,甚至暗含褒意。”穆炎微微仰面,稍稍合目,迎风缓缓吸了口气,慢慢接着吐出余下的,“心怀天下,祭匕问日,然……为何能无半分憎怕?”
“为何憎怕?”我诧异地看了眼穆炎。
都曾经把其中一个剥gān净吃gān净过了,我什么时候犯过恶心了?又为什么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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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晚入镇休憩,皆如一般行人一样,投宿客栈。还好镇子不小,客栈够大了。就是店家难免为马厩过小cao心了一番。
穆炎倒是说了,随行有带军帐。最简单的那种。
嗯……哪里山水风景好来着,顺路野营去。
公文消息传到,一一看过。大半纯粹事办成后禀告的好消息,剩下便是讨问指点的。
当初首兴水利的同时点训拔擢各司人手,虽说累得半死,却真是无比英明。
“先生。”
“何事?”穆炎好像一碰到公事就会唤这个。
“禀先生,随行一十一位蔡朝旧臣已有兵卒带到,如何安排?”
“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看风景,车马随意,宿食如无健康上的特殊需要,一律同办。”我不由微笑,拖着尾巴肯定好玩,眼下还不到理他们的时候,“我们走得不快,老栋梁们吃不了什么灰尘。”
“是,先生。”
翻过一页学子游记里的野趣杂文,眼角瞄到他还在门口,于是转头问,“怎么了?”
“先生,诸事已毕?”
“公文已回,不必避嫌,进来坐吧。”
再看了一页半,把那篇讲游学所见所感的看完。那年轻人考虑了半天家中有兄弟有姊妹,好不容易放下心来,叹着此生不孝大罪大罪之类,狠下心割了右侧鬓发入关,摸着短短一撮发哭丧着脸,而后到处看得目瞪口呆的样子,真正好笑。
他若写了家书,尽可以托付司jiāo,或者等乾将他家乡纳入版图就好。乾军向来不屠平民,若无意外,尽孝不成问题。
于是端茶抿了口,摇摇头,翻下一篇。
却发现穆炎在桌子旁边枯坐。
“怎么了?”留签,合书,问他。
“穆炎打搅。”穆炎摇摇头,从旁边一叠里抽了一本,“借一册书看,无甚事。”
“哦。”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穆炎。”
“嗯?”
“你瞒了我很多事罢。”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穆炎猛然弹起身,呐呐,而后退开桌边一步,重重直直跪了。
“我知道了的那些不必再提。”暗自叹口气,我蹲到他面前,“其余的,还请穆炎一一解惑。”
“……我……”穆炎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
疮总是要开口才能出脓的。
起身找了两个垫子,跪坐到他面前,把另一个递给他,“穆炎好像特别喜欢席地而坐。”
他一时半会说不完,我也就一时半会起不来,我可不想膝盖疼。
一百零七
“先生可有不适?亦或饭食不合心意?”青杨看我早饭吃得没jīng没神,担心道。
“膳物皆甚好。”自然和府里不一样,但是又哪里不好了,一天两顿的馊馒头臭咸菜我还不是照过,“昨夜一时放纵,贪看乡野杂闻,未得好眠,报应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