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环了他,另一手扳起他脸来,“怎么了?”
扭头看去,穆炎近在咫尺的侧脸,瘦黑黑的,唇上反反复复一开一闭一合,偶尔喉结艰涩地滑动一下,而后继续重复。眼神里面间或一闪而过的破碎无助,让人揪心难过。
“说出来。”我拿手蒙了他眼,而后慢慢移下来,“说出来就好了。”
“……起……”
手心指间的两片微痒颤栗着合上,沾了些微湿。
“……不起……”
鼻下进出的气息短短浅浅,温温热热。
“对不起……”
原来是这一句。
目光回落到穆炎唇上,微微走了神。
想起大暑前一天那个晚上,他磨不过,无声无息答了三个字时,唇形也是这般。
原来是对不起。
那时却以为……
一时间不太明白。
他这几年,任我索取,事事因我而起,事事听凭于我,倒底仅仅因为愧疚和依赖的惯xing,还是有别的感qíng在里面?
“……对不起……”
我终究把手又往下移了寸许,捂了穆炎的唇。
但是,刚才隐隐冒出一丝替他做些宵食的念头,已经没了。
他当年既然暗中护我一路,并未要置我于死地,也就没什么了。
梁长书眼下已死,即使万一苟生着,于穆炎和我之间,也无碍了。
可,有些事能够释怀,有些局面会柳暗花明,有些人……
却未必真的得到过。
××××××
陪穆炎去客栈前面一层用了些宵点。
我一小盏羹,他一大碗青菜牛ròu面。
他果真没有好好用晚膳,我看他那般专注,无心它顾,忍不住摇摇头。
这些年,倒是两个馒头和四个馒头依旧。
按规矩,夜宵酒果不在三食一宿之内,得自掏腰包。待吃完,才发觉两个都没有带。
我回了自己房里,素来习惯换衣洗漱。他则是卸盔解甲,又兼不负责管帐。
失笑。
我坐那,他去拿,谁叫他房间近。
其实店家也不会急着这笔小生意,毕竟我们一大帮都住着。不过不习惯拉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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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炎还是暖暖的身子。
捂得好舒服。
小小内疚一下。
这次,下次,然后还要下下次。
我保证。
反正他以前不懂qíng爱,现在多半也不明白,往后一样未必懂。
我并非自诩圣人的救世主,他若另有邂逅,我放得开,他若无醒悟的一天,那就归我了。
本就不该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
至于亲手衣食……
有心qíng的时候,偶尔一为罢。
说来暖和了应该容易睡着,偏偏相反。
饱暖思……
果真没错。
他饱了,我暖了。
然后就思了。
他身上多了不少伤疤。
以前就很多,多得那几月时间里,我尚不足以记清楚。
可……
手游走在胸腹背肋。
这几条大狰狞的,却是当初的确没有的。
履历只载军功,不载受伤记录。回头得改进一番,恰好随军医药开始筹……
唔……
……
“不要么……”穆炎沮丧,qiáng自抑平喘息,缩回手去,“不想要我了么……”
“想。”先抱住他,免得他跳将起来,“只是,大概当初箭伤坏了元气,这几年,俱靠用药的。”
“你、你……他竟然……”穆炎一愣,而后身上重重一僵。
空气瞬间降温。
这回,却不是当初赶路那几天一般故意吓我的。
“别恼,听我说。”好冷……搂住他缩到被褥间,盖密实了,“前日,我也不知道你站了多久。劝习电的两番话,你听全了么?”
“不必暗自生恨,不须妄自菲薄。”穆炎轻声道,而后忽然又僵硬,“你既愿意,我……但、但是……明明……他竟……”
“穆炎。”我扣上他肩,捏捏敲敲,教他松下来,“你骂我不择手段也好,夸我不受拘束也好,那的确不是他迫我的。当初他定三日之约,给我三天时间选。要么以此取信于他,当即委以重任,托以国业。要么先为一般幕僚,慢慢确认忠心无贰,再做打算。前者不日便可着手,后者何年何月。所以我并无犹豫,托堇青相助,三天里暗地购得所需药物,以及这机关隐秘的玉。此后的,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