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云在我身侧,亮出帅符,高举,长啸,“先生在此,乾军听令!”
穆炎没有犹豫,立刻叩了,几位将领互视一眼,也利利索索,纷纷叩地。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运用自己能调乾国全军的权利。
感谢养马种粮配医给药锻铁铸甲的丰功伟绩,我不曾领兵一日,先生却有军威在此,尤胜不少将领。
转身,踏前几步,站到台沿,我沉默不语。
今夜只是微微有风。
天助我也。
星空明朗,夜幕深邃,月牙牙却只有一线。
再好不过。
不过片刻,四周远处,有明亮的白色点点光团升起。
俘虏间惶恐躁动。
我微笑,略略抬手示意。
习云打开手中白绢,念,“奉天命,承世运……
穆炎,我虽厌装神弄鬼,为了你,再耍几次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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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发投乾?”
“没这么简单,他们之中,旧兵早年杀戮成xing,新兵亦悍狠非常,所以还要将他们迁徙混居。”
“迁徙混居?”
“没错,降军五十五万,饶而不放,择民风彪焊狠辣之处,混居。”
“但是……”
“这样不及坑杀彻底gān净,且很可能后患。”
“不错,先生为何……”
“穆将军杀的人已经太多了。”我郑重道。
“我……”穆炎一噎。
“将军以为呢?”踏前一步。
“是。”穆炎忽然退后一步,跪地重重叩首。
“将军为乾,此心昭昭。”心下一叹,逗过火了,跪到他面前,和他平视,老实招待了缘故,“不过将军可曾想过,此番若尽数坑杀,将军即使韬诲有加,却又该如何自处?”
“先……生?”
“东平五十五万酷军,亦是东平五十五万子弟,将军如此,必为东平众人所谴。众口铄金,他们若指将军为妖为孽,要将军倾命来赔,吾王为宁民心,又安有他法?”
“是。”
“将军为剑为刃,锋芒所指之处,溅血在所难免。将军不需悲之愧疚之。今日前来,其实想和将军要一样东西。”
“但取无妨。”
“将军的剑。”
那把先生命名,主君亲赐,随着往日的赫赫军功,此番史无前例的冬战,随着穆炎的两字,随着大乾的铁甲劲弩,利刃快马,名动尉平两国,声扬四方的将军剑。
穆炎愣了一下,却也只是微微的一下。而后解下腰侧的专诸,一理剑穗,平托,奉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的眼睛。
黑不见底,不知qíng绪。
垂眸敛神,沉静无语。
接过专诸,缓缓抽出。
“好锋!”
握鞘接过专诸,右手持柄,缓缓拔剑,我衷心赞了两字。
剑出鞘,映着帐中豆灯微弱的亮光,寒芒一闪,凛冽摄人。
丢开剑鞘,左手平持剑身。
起右膝,运气,双手着劲,全力猛扣。
只是微响,只是须臾,铮然悲鸣中,绝世好剑,就此毁于我手。
松手丢开两段剑,再看穆炎。
他面上居然露出已经很久不曾见到的表qíng,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由微笑。
当年他输给我五年真气,却负累他自己良多。今日总算以那五年为底,替他断了把剑,做了件好事。
“将军剑已断,无以为刃,不如归去。”
“先生?”
“鄂归心,尉已收,平大败,唯余全,不足虑。天下大局已定,我王英明睿智,少君风华正茂,诸臣忠心得力,使吏务实清廉,水已治,患已平,风雨均无忧,丰年亦连连,将军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
“先生放下了么?”
“本就一孑然过客而已。”
“那,先生要往何处去?”
再也忍不住,解了腰上锦囊,随手扔到一边,我笑起来。
早该在当初想到,他选择留在军中,不过因了我要一天下。
穆炎穆炎,今日我断了你的剑,抛了自己的章,你我从此,就不要再忙于此事了。
开始还只是轻笑,慢慢不可遏止,起身扶了令案,想收敛些,到后来却还是笑到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