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作者:三千界(29)

2016-10-19 三千界

  自有人给梁长书奉茶,还捧来一叠整整齐齐的竹简,替他磨了墨,舔了笔。

  他落了座,慢条斯理喝着,一件件拿来过目,看完放到另一边。偶尔写几个字,也不开口。

  厅里气压却低了下去。

  又来比耐xing么……

  我中午好好吃饱了的,比就比罢。

  只是,有些困了。

  “弹一首。”

  嗯?

  哦。

  起手,想了想,挑了一曲捻拨。

  那曲子短短的,淡淡的。

  而且很简单。

  梁长书不置可否,只是拿过一边的琴谱,翻了翻,道,“曲十一。”

  点播?

  “这首,是我会的里头,最难的了。”

  曲十一明显超标。

  梁长书看着琴谱,顿了会,吩咐门口的小厮,“摆棋。”

  我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失常。

  不过照样输得很快。

  “棋如执子人。”梁长书端茶,语气平静,说的却是奚落的话。

  “人却不如棋。”喝了一口,舌尖一松,我已经回了一句。

  话出口,立马觉得不妥。

  毕竟我是水里被捞上来的那条,他是拿刀拿砧板的那个。

  不过梁长书意外地没有什么反应。

  接着要看我的字,也不叫人拿,背着手踱进内室。

  瞄了眼临的字,眉头一蹙,扔到一边,而后抽过画来。

  看来黎翼卓备受赏识的缘故,少不了有一条是因为他和梁长书在这方面看法相同。

  花了些时间看完那些山水画,破天荒地开口说了句,“尚能入目。”

  ……

  因为那是山水。好歹学校十几年的教育包括基本的作画,后来我又到处泡风景,拍了几千张照片,布局概念,山水感觉,多少有一些。

  要是让我画仕女兵马,肯定也是落得个蹙眉的结果。

  算了,不论他为何口上积德,笼络人心,趁这机会……

  在案边坐下,支肘悬腕,握笔挥毫,努力鬼画符。

  姿势没话说,不过那写出来的东西就……

  “把他给我吧。”chuīchuī绢上新的墨迹,我开口讨人。

  “哦——?”

  “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推过去那张东西,“我拿这个换他。”

  “chuáng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梁长书掂起一看,念了出来,而后疑问道,“三句?”

  “chuáng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拿笔杆轻敲案面,击着拍子,我低低唱了出来,“低头思故乡。”

  梁长书没有说话。

  “昨夜里梦到人吟的。”起身走到chuáng边,揭了白纱帘,坐到chuáng沿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人,“只是,我无亲无故,无家无乡,无处可归,何必写那句。”伸手描摹他的眉眼,“好歹,他救了我一命。所以……”

  所以,不能由着你回头令他去送死。

  而且……

  我想要些什么,属于自己。有了要守护的,也就是,有了坚qiáng的理由。

  这个世间,于我,太陌生,太无奈。

  “你……”

  “什么?”刚才恍了些神,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梁长书放下那张纸,转身出去,“他是你的了。”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叫什么?”

  “丙辰六。”没回头,扔下三个字。

  “……”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xing屏名晨遛?”

  每天早晨遛爱犬?

  ……不,这里的,遛马?

  “甲乙丙,子丑寅,一二三。编号而已。”

  “他没有姓名?!”看他这年纪,字也该有了啊。

  “你不是会作诗么。”声音已经出厅而去。

  言下之意,我自己起一个不就得了。

  我呆了会,坐到那人身边。

  适才那番目的既定的示弱作态能够成功入戏,达成计划,实在不错。

  可尚未稍稍暗自欢喜下,目光落到那人安静合着的眉眼上,霎时间,心qíng再也好不得。

  他们,连名字都不必有么?

  那么,穆炎他当时,其实,是因为说不出自己姓什么名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