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鞋袜,想套上去却犯难。我是坐在枝上的,一手环着主gān稳着身子,连刚才默祷时候都是抱着树祷告的。
“穆炎,我穿了哦,记得看着我,不要让我掉下去。”
“是。”
小心翼翼松开手,套上一个袜子。
“穆炎,你可不可以扶着我?”
——等我掉了再接不太好吧?
“是。”
而后背肋上多了一根靠杆。
我扭头瞅瞅他伸过来的手臂,直直的,纹丝不动的。
再瞅瞅他。
算了,以后再解释什么叫做“扶”。
腰背上松下绷着平衡身体的劲道来。
宣纶弹得很不错。
结尾部分他那日听了凤凰的故事之后,又有修改,将堇青谱的曲融入自己所续之中,也将涅盘之意融了进去。曲子在那重生之后逐渐拔高,以甚于前段的劲快盘旋而上,在渐入佳境的地方截然而止。仿佛一人远目眺望着那华丽盛景,最后因目力竭尽而看不到了,只留给人无穷的想象。
一曲终了,风中暂时没有了声音。而后,赞誉声纷纷响起。
我拽着穆炎稳着自己,得意洋洋了会。
宣纶宣纶,生日礼物送得好固然可喜,最要紧的还是对那梁长书动的qíng,须有分寸,有自持。
这些,明日起,我自当另找了妥帖的故事来教化你。
总之,你这么年轻,梁长书好好待你也就罢了,否则,不如求去。
好啦,宣纶今晚是不会有时间来我这里庆贺了。他又走不开,等宴散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穆炎,我们回去歇息吧。”伸个懒腰,而后朝穆炎张开双臂,“我不爬了,你带我下去。”
三十二
这一夜睡得颇好,好得全身暖洋洋,软苏苏,仿佛身在秋千上。
秋千上?
“公子,公子……”
有人不知在叫谁。
还带了哭音。
哭音?
“求求你……”
“见见……”
“最后……”
这是怎么了?
“谁?”惊觉而起,四周一时无声。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得院门那边有低低的呵斥和司弦的哭腔。
“出什么事了?”慌慌跳下chuáng,披了件外袍往外去。
走到厅里,刚好看到穆炎从外面回来。
“司弦哭的是……?”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
“回公子,宣公子折了身子。”穆炎叩答。
“折了身子?”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倒也顾不得穆炎的坏习惯。
宣纶早八百年就是梁长书的人了,什么叫做折了身子?
“在颈下,肩上。”
不明白。
开门跑向院门,一边朝那喊,“叫他过来。”
“公子,大人吩咐了,这院子今天谁也不能进去。”
“那防的是客人,现在早已散席,留宿的也都安顿在前头了。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我。”讲了一堆道理,看看那两个守门的没有让的意思,骂道,“不知变通的东西,大人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么?”
“公子,我家公子他……他不成了,公子看在jiāo好的份上,去见见他罢……我家公子念叨着呢……”
我眨眨眼,一时无法领会这话里的意思。
脚下只着了室内的便履,院子泥地里的寒气侵上来,冰冷刺骨。早已过了子夜的时候,近乎凌晨。府里的喧闹全都不再,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枝叶在风中的沙沙微响,冷清清,凄惨惨。
门口两尊还是堵着。
“见,最后一面?”我听到一个疑惑而迟钝的声音哑着问。
司弦点头如捣葱,面上两行泪,早已花得不成样子。
“穆炎!”陡然吸入一口气,我喝道。
穆炎应声。
“拦路的木头脑袋,要来何用,不如砍了去!”
两人对看一眼,让开了。
跟在司弦后头急急跑。夜里的风冰冰凉凉地刮过脸颊,生生作疼。
我不明白。
穆炎的意思,宣纶脊椎高位骨折?
可好好的,怎么会伤了那里?
他是弹琴,又不是演杂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