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一声笑了出来,就将扇子掩了口:“这个孟婆子,名堂真多。”
话音未落,就听帘下有人笑道:“太太,您可别心疼那一篓子樱桃,老奴这便给您送了两篓子过来。都是自家园子里摘的,有拇指尖这么大,甜得和蜜似的。”
帘子掀起来,胖得眯fèng着眼睛的孟婆子一手提了一只竹篓,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素锦忙上前去接了,递过来给宋氏看,竹篓子里的樱桃果然又红又大,莹润饱满,上头还覆着樱桃叶,樱桃叶子翠绿新鲜,显见是才从树下摘下来没有多久。
宋氏满意地道:“拿去洗了,我就借花献佛,请咱们的孟嬷嬷吃樱桃。”
孟婆子谦卑地道:“哎呀呀,太太这话真是折杀老奴了。您才是老奴的佛,没有您,老奴哪有今日。”边说边双手合十,向着宋氏作了一揖。
“你这只会玩嘴皮子,装模作样的老货”宋氏将手里的破纨扇在她头上敲了一敲,假作嗔怒地责怨了一声,示意丫头给她端给杌子来。
孟婆子不坐,辞道:“太太面前,老奴哪里敢坐?”
“呸不坐就滚”宋氏难得的露出几分平日不见的随意泼辣来。吕氏并不诧异,显见是见过她这一面的。
孟婆子便斜签着身子坐了,接了丫头递过来的茶,含笑道:“那位吃了老奴的樱桃,连声称赞说甜,还说改日要去老奴的樱桃园子里玩呢。又赏了老奴一根银簪子。”
宋氏眼里露出几分鄙夷来:“她是确切地信了,是不是?”
孟婆子摸着发髻上那根银簪子,呵呵直笑:“已经在向老奴打探惯例了。”
宋氏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只怕已经等不及了吧。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孟婆子饮完手里的茶,起身告辞:“太太,趁着天黑,我得再去送两篓子樱桃。”
宋氏又道:“我要的那东西,你可准备啦?”
孟婆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将手做了个喇叭状,非常小心地道:“抓好了,一共十只,我家小子养着呢,到时候要了就送进来。”
宋氏笑道:“去吧。小心些,别露出马脚来。”
孟婆子笑:“那不会。”
见孟婆子去了,宋氏将手按在那一叠厚厚的账簿上,道:“明日,就该把这些账簿jiāo出去了。”
吕氏有些忧虑地道:“婆婆,万一祖父不按咱们猜测的来怎么办?”
宋氏笃定地道:“绝对不会错。无论如何,我也管了这么多年的家,她们一个是兄弟媳妇,一个是刚进门的新妇,再怎么提携,也不可能越过我和你去。他还得顾着你公爹和大郎的想法呢,这有个过程。”
“哦。”吕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公爹和大郎什么时候回来?”
宋氏道:“应该快了,这信送出去好几天了呢。”
才说着,就听肖嬷嬷欢天喜地的道:“太太,老爷和大爷回来了。往前头聚贤阁去和老太爷请安去啦,让备下热水,要洗澡呢。”
伺候好自家男人才是大事,于是婆媳二人就都放了手里的其他事qíng,分别忙碌起来。
却说孟婆子带着个小丫头,提了两篓子樱桃,先往林玉珍的院子里去,到了并不直接进去,而是招手叫了个粗使丫头出来,问道:“我有事要找太太,太太房里有其他人么?”
那粗使丫头笑道:“没有,二奶奶和二爷刚请了安走啦。就大姑娘陪着。”
孟婆子便从小丫头手里接了一篓子樱桃,晃着一身的肥ròu往里走:“去替我通报一下,就说我家里的樱桃上了,送一篓子来给太太尝尝鲜。”
方嬷嬷站在院子里正浇花儿呢,听见她的声音就停下了动作,上前拦住了,笑道:“哟,今儿chuī的什么风?怎么把你孟大忙人给chuī到这里来了?”
孟婆子只当作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厚着脸皮笑道:“咱们做下人的,那不是有心无力,一直没机会亲近太太么?趁着有这点东西遮手,赶紧地给太太送过来。老姐姐,烦劳你去替我通传一声儿呗。”
方嬷嬷撇了撇嘴:“你等着,我去和太太说。”
孟婆子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站定了,左右张望。真心觉着林玉珍的院子,可比宋氏那院子大得多,jīng致得多,也难怪宋氏会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