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公办……”武副将威风了那一句话,其后不过色厉内荏,甚至掩饰不住对镇北王长久、深刻、难以因身份转变而消磨的恐惧,“已、已再无你二人勾结反抗的余地了!”
魏寅庄盯着镇北王。
镇北王到了这个时候,却还在向下面拿刀枪对着他的人笑,像舒了口气一样神色渐渐轻松起来。
魏寅庄竟猜不透那个傻子现在在想什么。
但他可以护他周全。
魏寅庄拔出腰间佩剑,像他们从京城到陇州无数次遇险时那样,冷淡、寻常地和那个傻子道“到我身后。”
和他一路来,镇北王并非一人未杀。
可镇北王仍厌惧血、厌惧死亡。
所以镇北王怕他。
旁人怕他,魏寅庄从不以为意。
所以镇北王怕他,魏寅庄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北王路上一日比一日更畏惧他,更不自觉地远离他。
到如今,这个傻子将自己强行拧过来去迎合他——
魏寅庄却看不见多深的情谊,更像因为时日长久积累下的依赖,而哪怕仅仅是依赖,其下还藏匿着难以消减的恐惧。
像薄冰一样脆弱。
不会长久,或许会持续到那个傻子经历完所有世界,回到他原本中的生活为止。
像从前那样,镇北王听话地向后退了一步。
但只有一步。
只退在魏寅庄背后。
镇北王在背后,伸出手,勾在魏寅庄两边肩膀上,从一边凑过脸亲了亲他脸颊,亲昵道“小老弟,你等我一下。”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之前想做的一件事还没做完。”
秦政从脚底瓦片间拾起两支箭。
他余光瞧见对面二楼上一间房开了一间窗,杜明仪立在窗前,蹙眉看着楼下冬风入关一般的镇北军。
细细硬硬的箭矢贴合在秦政指缝之间。
秦政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两支箭,认真道“我记得你去宣文帝那儿救我的时候,用的就是弓箭。可惜今天我没弓……”
“只有箭。”
两支箭骤地破风而出,与引弓射箭截然不同,箭矢近乎笔直,如同出手的暗刀,锋利迅疾到眼前不过瞬时两道虚影。
下一瞬。
一支箭穿透了凤倾离颈骨,一支箭穿透武副将那匹马的眼睛。
03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音量放到最大“秦先生,女主角凤倾离遭遇生命危险,女主角凤倾离遭遇生命危险!!!”
‘死透了,别喊了。’
箭矢全然刺透了那匹马的颅首,马立时嘶鸣不断,发狂一样昂首抬蹄。
武副将大骇,一时未抓紧缰绳,竟生生被马匹甩下马鞍,“哐”地落地,擦出数丈距离。
至于凤倾离,连惊叫都未出一声,脸上嫉恶如仇的神色彻底凝滞。
直直从一侧掉下马去。
秦政笑了,拔剑跃下楼,闪身至落马的武副将身旁。
一剑枭首。
他的手在发抖,心跳得很快。
但他清楚,那不是全然的恐惧。
心跳得越快,他头脑便越清晰。
地上的血,是因为他流的。
不是因为魏寅庄。
秦政一脚把武副将的头向镇北军踢过去,开口时嗓音也在抖,但他在笑,所以伪装的很好,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在发抖“你们要杀我吗?”
他鼻音很重。
秦政想倘若是真正的镇北王到这种境地,被曾经的部下,被曾经的兵卒刀枪相对,应当很悲哀。
可他装不出那一份设身处地的悲哀。
他只露得出镇北王的轻蔑“纵我不再是镇北王,镇北军也不是蝇营狗苟之流的狗!你们手里的枪,原来是我训来杀我、杀大周百姓的!”
武副将领军进城,路中百姓受兵马冲撞死者不知几数。
秦政猜镇北王与镇北军间感情应当很深厚。
可究竟如何,他也不清楚。
他只是,很真实地被武副将恶心到了。
如今进城兵卒大抵千余人,倘若剩余部下执意抓他回京,秦政估摸司马天擎的武功和魏寅庄的水平,破出一条死人路出陇州出大周,问题不大。
秦政斜向上看了一眼魏寅庄,眨了眨眼。
魏寅庄瞬时移至他身侧,蹙眉,欲说什么。
可他还没开口——
为首几名将领的马匹上几乎滚下来了一人,三十上下年纪,刀“哐”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