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秦政重新跪回魏寅庄旁边,血已经渍透了他身下的泥土,血腥味很重。
魏寅庄体质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受伤流血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一发不可止,不多会儿就死掉了。可他还在流血。
秦政看的一些电影电视剧,上面都编着谁谁谁受伤了,谁谁谁撕下一块衣服来包扎上,可秦政换洗的衣服、平常用的零儿八碎的毛巾浴巾等等生活用品都丢掉了,现在t恤上都是血,裤子上都是泥,秦政不知道该用什么。
床单窗帘包扎伤口,秦政总觉得感染帮倒忙的可能性大。
所以秦政脱了身上唯一一件t恤,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拧干净水,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条碰了碰魏寅庄手臂的伤口。
布条很快就被血浸湿了,秦政不知道是新流出来的血,还是擦下来的已经干掉的血。
但其实还是无处下手。
魏寅庄伤得太重了,秦政连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都做不到。
秦政在这里换水、洗碎布条、给魏寅庄擦血,跪了一天。
也没什么进展。
秦政很沮丧,他帮不上忙,对魏寅庄也没什么用处。
他在这里,总恍恍惚惚产生一种给魏寅庄收拾遗容的错觉。
叫一声爷爷,养老送终。
事实上,在魏寅庄伤口愈合上,跟秦政能做的这点儿事比起来,魏寅庄本身身体机能强悍出太多,一白天下来,血流得越来越慢,一些比及骨浅一点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自己愈合。
但也只是血流得慢了,秦政依然觉得魏寅庄好像下一秒就可能断气。
到了晚上,大概唯一的进展是,秦政敢把魏寅庄衣服完整地脱下来了,不会提心吊胆地产生一提魏寅庄胳膊就会“叭”地掉下来这种可怕幻想。
秦政把那件黑袍洗了洗,展开铺在下面,把魏寅庄一点点挪了上去。
穿着衣服很可怕,脱了衣服更可怕,更不像活人了。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秦政跪在魏寅庄旁边,上身光溜溜的,手里攥着白布条,天色晚了,秦政又产生了一种给家里长辈守灵的错觉。
秦政已经习惯睡得很少,晚上不睡觉,所以一天一夜没睡,他倒也不特别困,提着气把魏寅庄手臂向里面挪了挪。
魏寅庄体温很冷,但比死人热一点。
只是半个月,魏寅庄瘦了一些,躺着的时候锁骨很突出。
秦政闲得没事,悄悄戳了戳。
一点反应都没有,乖乖地让他戳。
魏寅庄脸色依旧很苍白,嘴唇脸上都没血色,即使没有意识还是很疲惫的样子。
血流得没那么快了,按这种趋势,秦政猜即使他不做什么,魏寅庄也能自己慢慢好起来,就准备回去先睡一觉。
但秦政几乎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一起身腿都软的,一下向后趔趄,险些仰在魏寅庄身上,吓得秦政好久没缓过神来。
要他不小心把魏寅庄补刀补死了,那魏寅庄一定想活过来掐死他。
秦政心有余悸地回屋睡觉去了。
但秦政晚上一直睡不太着,他从十一点躺到下半夜两点,脑子里一直都是魏寅庄身上被捅透了的伤口,吓得他辗转反侧、半夜难眠。
到两点半,秦政不得不抱着枕头抱着被,下楼到了外面。
魏寅庄还露天躺着,秦政把他衣服都脱掉了,看上去很凄惨、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像郊外杀人案的抛尸对象。
秦政很为他难过,在他身边铺好了被子和枕头躺了上去。
魏寅庄盖被子可能会挂掉,所以秦政把被子铺到了他身下,又搬来一床自己盖。
但以毒攻毒,直接躺在魏寅庄身边对着他身上的伤口也不能阻拦秦政睡不着觉,他只能爬起来,趴在被子上,扭过头看魏寅庄。
不知道魏寅庄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吊。
可秦政和他出生不在一个时代,幻想魏寅庄的童年等于凭空幻想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童年,想不出来。
可能小时候会是一个像鹿力大仙那样的大仙开的道观里面一个端茶送水的小豆丁?
秦政一想有点想笑,就凑过去,亲了亲他。
魏寅庄大腿上有伤口,秦政给他擦血的时候一块把他裤子内裤都脱了,现在血流得没那么多,伤口还是很难看很吓人,但秦政看见又不自觉把注意力向上转移了一下。
露着那儿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