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郎的老娘见牡丹打量她家,便笑道:“小娘子,这都是我儿近日才从挣钱买回来的,又新又好,你来坐这月牙凳,上面铺的是蜀锦呢。只有你这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最合坐了。”
六郎差点没笑出声来,牡丹瞅了他一眼,忙谢过张五郎的老娘,依言坐在那月牙凳上,顺着她的意夸赞了她家里的新家什几句。四郎也夸张五郎出息了,张五郎的老娘听得眉眼弯弯,又搜出一碟子酸枣来待客。那碟子却是个鎏金镶瑟瑟的银碟子,张老娘特意拿给三人看,也说是张五郎挣来的。
水还未开第一滚,张五郎便半敞着衣袍,趿拉着鞋,边走边系裤带,打着呵欠走进来:“何四哥怎地这时候来寻我?今日不做生意么?”一眼看到坐在六郎下手的牡丹,唬得倒退一步,忙忙地跨出门去躲在檐下整理衣服,顺便拍了小女孩的头一巴掌,低声骂道:“打死你个臭丫头,有女客在怎地不先与我吱一声?”
小女孩嘴刁刁地脆声道:“你又没问。谁让你不穿好衣服就出来的?”
这么大的声音,屋里的人想不听见都不行。张五郎气得脸都红了,抖着嘴唇小声道:“嘿!你个吃白食的,还敢这么凶!小心我打死你。”
小女孩伸出舌头冲他做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了,张五郎没法子,只好厚着脸皮进屋与众人见礼,只与牡丹见礼的时候的不敢抬眼看她,虚虚一揖便缩在了何四郎旁边去,借着何四郎将自己的身子和脸掩去了大半,估摸着牡丹看不到他了,方笑道:“今日chuī的什么风?把你们兄妹三人都chuī到我这狗窝里来啦。我昨日睡得夜深,怠慢了客人,还望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四郎笑道:“你这是狗窝?我们进狗窝里来坐着,那我们也是和你一样的。”
张五郎微红了脸道:“我非是这个意思。”
六郎道:“张五哥就莫要谦虚啦,我看你这小日子过得就极好的。这些日子手气好吧?”
张五郎笑道:“还好,前些日子得了一只好jī,连胜七场,赢了五十万钱和一只鎏金银盘。”
六郎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岂不是比丹娘的牡丹花还要值钱?”
“她是稳赚不赔,我是有输有赢。”张五郎呵呵大笑:“再说我这是俗物,她那是雅物,岂能相提并论?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我晓得你们都忙得很,不比我这个闲人。”
四郎忙道:“有两件事相求,一件是我要出远门,东市的香料铺子暂jiāo六郎打理,他想请五郎的弟兄们吃顿便饭,认识认识,jiāo个朋友。另一件,却是丹娘要求你帮忙。”
“前面这事儿简单,六郎挑了日子定好时辰和我说一声就行。”张五郎把眼看向牡丹,牡丹忙将来意说明,笑道:“过后少不得好生答谢一番诸位哥哥。”
张五郎将大手豪慡的一挥:“都是小事qíng,丹娘你只管放心,我自会料理妥当。但你还是应当四处去问问走走,做个样子给人看,才不至于失了真。”
牡丹笑道:“早有这个打算的,这里出去立刻就去。”
四郎起身告辞:“要出远门,要准备的事qíng多着呢,我们先告辞了,今晚去我家喝酒。”
张五郎打着呵欠送他们出门:“你们忙,我就不去添乱了,等你们回来,我再设软脚替你们接风洗尘,到时候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多久喝多久。”
四郎停住脚低声道:“我们船上还可以多带几个人。”
张五郎沉默片刻,道:“我不是那块料。我就只能做点斗jī走狗的事儿,再说了,我家里还有老娘呢,还有那个吃白饭的,我走了她们怎么办?谢了,谢了。”三两把将四郎推出了门,把门紧紧关上。
四郎叹了声气,六郎不以为然地道:“我说四哥你管得真宽,姻缘天定,这人天生吃哪碗饭也是命中注定的。我看他现在就未必比我们过得差,最起码就不必去冒出海这么大的风险,又玩又挣钱,何乐而不为?”
四郎皱眉道:“爹爹的话你是没放在心上。你没听见他说么?有输也有赢。他经常赢那是因为他才是设局的人,多数时候也不下场的。真要去赌,你看有几人不输?而且赌来的钱始终……”
六郎待他可没待何志忠那么客气,当下便不耐烦地道:“什么钱不是钱?你们逛着,我去铺子里。”说完就扔了牡丹与四郎二人,径自去了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