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东南西北,盘腿围着炕几而坐,因为赶上过年,郑二婶点了煤油灯给他们照明,家里炒的花生、瓜子,还有黏糖瓜都拿了出来,热qíng的招呼秀chūn吃。
秀chūn和小妮子打牌都是半吊子,大妮子和小二各带一个,郑二婶坐秀chūn后面,郑二叔看着小妮子。
“老K,要不要!”
“要!大王炸!”
……
大年初一,秀chūn睡得迷迷糊糊,钱寡妇拍拍她屁股,叮嘱道,“chūn儿,该给你爹上坟了,咱得趁早,去买一刀火纸,给你爹烧点钱过去,让他也过个好年…”
秀chūn哎了一声,揉揉眼睛,穿棉袄起了chuáng,钱寡妇已经下好了昨天包的饺子,秀chūn连吃了两碗,有了六七分饱意,这才装上几毛钱出了门,先去供销社买火纸,再去大坟前给她爹烧纸钱。
年初一兴串门子,但不准走亲戚,这一天大家啥也不gān,男人们叼着烟袋,在生产队门口侃大山,婆娘们吆喝上几个要好的,围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至于小孩们,要么三五成群出去野,要么在家打扑克。
秀chūn热衷于打扑克这项游戏,从大坟前回来之后,立马又加入到大妮子姐弟几个的队伍中,除却吃饭,几乎都在打扑克。
年初二秀chūn还想去大妮子家,哪知大清早她和钱寡妇刚吃完饭,还没出门呢,一辆自行车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秀chūn愣了下,喊道,“大舅,你咋来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叫宋建军,约莫三十五岁,穿着gān净得体的中山装,黑色土布棉鞋,骑的自行车是两百八十多块钱一辆,还需要搭上二十张工业劵的大白飞鸽。
按这具身体的记忆,秀chūn也不知道宋建军具体是gān啥的,只知道宋建军是建国初期的大学生,在北京上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大西北地区的某个市工作,具体做啥工作,不仅秀chūn不知道,秀chūn外婆家的所有人也不知道。
眼下宋建军向钱寡妇表明来意,想接秀chūn去外婆家过几天。
秀chūn下意识看向钱寡妇。
因为秀chūn娘跟走街串巷的‘神仙米’跑了,宋家、孙家两家人这些年一直不太愉快,孙家人守旧,坚持从一而终,认为秀chūn她娘既然嫁了人,哪怕守寡也不能再结婚,像钱寡妇,不到三十岁男人就死了,却守寡至今。
而宋家人则站在秀chūn她娘的角度上考虑,觉得秀chūn她娘没必要守寡遭罪,都新时代了,女xing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为此,两家人一度闹得不可开jiāo,也就近几年才有缓和的迹象。
钱寡妇虽然不高兴,但嘴上还是道,“跟你大舅去过几天吧。”
哪怕钱寡妇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秀chūn去她外婆家,比在家过得舒坦,最起码每年过去有新衣裳穿,能吃得饱、吃得好。
因为宋建军,宋家的光景在整个合作社里算是好的。
当初秀chūn她娘跟‘神仙米’跑了之后,宋家来人要把秀chūn接过去养,钱寡妇死活不同意,秀chūn是孙家的种,自然要留在孙家,他孙家人就是穷死了,也不需要让外人瞎cao心!
得了钱寡妇的允许,秀chūn先进屋把钱寡妇接下来几天的口粮准备好,告诉钱寡妇搁在哪儿,并且叮嘱她按时吃三顿饭,不许为了省粮食饥一顿饱一顿。
钱寡妇哎哎应声,低声道,“chūn儿,你可记着回来啊,奶还在等你。”
钱寡妇十分害怕秀chūn在外婆家过惯好生活,就不愿意再回来跟着她吃苦,秀chūn可是老二唯一的根呐…
秀chūn明白钱寡妇心中的顾虑,安慰道,“奶,我就去走几天亲戚,我家在这呢,哪儿也不去。”
安抚了钱寡妇,秀chūn思量了下,自己也没啥东西需要带,换洗衣裳?这具身体冬天就身上这一套衣裳!
秀chūn蹬蹬跑出去,喊了声大舅,有点羞涩。
宋建军笑着哎了一声,把秀chūn抱上自行车大杠,踩着脚蹬,歪歪斜斜骑了一段路,等上了连通生产队与生产队之间的主gān道,自行车速度才快了起来,一路向西,朝拉条趟生产队骑去。
拉条趟生产队和大坟前生产队一样,都归属于芦汪北合作社,骑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后,自行车在一排五间石瓦房、外套一个大院门口停下。
打从杨连昭穿到这具身体上,还是头一回来外婆家,瞧着眼前气派的五间石瓦房,秀chūn不由咂舌,单看房子就知道她外婆家光景有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