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坐好了没？”
“好嘞！”
噼啪啪…
秀chūn甩了马鞭，老马拖着架子车，悠悠的朝淮河坝下小跑而去。
生产队的大院里时下不止住何铁林一户，还有葛万珍娘几个，瞧见秀chūn打马车出了生产队大院，葛万珍从屋里出来，伸脑袋往外边看，只看到架子车尾。
“三丫，你刚才在外头，听见chūn儿说啥了？”
三丫抬手抹一把快要流过河的鼻涕虫，想了想，大声道，“砍树！chūn儿姐姐说她要砍树！”
葛万珍瞪大了眼，“啥，她要砍树？孙有银批的？娘的，有粮盖房申地皮他推三阻四，死丫头有啥缘由要砍树，还给批了？！”
三丫一看葛万珍有发火的迹象，撒腿就跑，她才不管秀chūn砍树gān啥，她怕的是葛万珍拧她泄火。
马车沿着生产队向东跑，快出芦汪北合作社时，何铁林突然伸手指了指，“我家以前的祠堂。”
顺着何铁林手指的方向看去，秀chūn愣了下，哪还有祠堂的影子，只剩下大片的废墟，断裂的墙垣，烧得黑焦的房梁，里面有几个孩子在玩躲猫猫。
秀chūn不明白好好的祠堂咋成这样了。
何铁林也没指望秀chūn明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伸手又朝祠堂西面，大坟前生产队的方向指，“咱们生产队以前是我何家主宅，你大伯住的地方是油坊，从你住的地方再往西，是长工的住处，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是我家油坊的长工…”
提起这些，何铁林脸上带着自豪。
“那咋没了？”秀chūn问。
何铁林脸上的笑淡了些，像谈论天气一般，道，“能抢走的抢走，抢不走的砸了，砸不烂的烧毁。”
秀chūn瞪大了眼，“遭qiáng盗了？官府呢…哦不对，就是…”
秀chūn也不知道该咋形容官府。
何铁林哈哈笑出了声，抬手摸摸秀chūn的脑袋，“你这丫头说话挺有意思，不过在我面前说就行啦，当着别人的面你可不能乱说。”
秀chūn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犹豫了下，问道，“爷爷，那你家人呢？”
原主对何铁林的记忆不多，印象中就没见过他有什么亲人，打从原主记事起，何铁林就已经住在生产队的牛棚里了。
何铁林喟叹了口气，“早没啦。”
秀chūn不吱声了，原来跟她一样，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呢。
到了河坝下，秀chūn跳下车，又把何铁林扶了下来，河坝绵延数十里望不见头尾，但其中只有两里是属于他们大坟前生产队的，他们砍树也只能在两里范围内挑。
何铁林手拿锯子走在前头，挑了最粗的一棵杨树，不停摇头，挑剔道，“fèng隙大，质地轻，容易折，最劣质的材料，连桦树都比不得。”
秀chūn笑眯眯的，张口就道，“我倒是想打个jī翅橱，花梨凳。”
那也得有材料啊！
闻言，何铁林双眼一亮，讶道，“丫头，这些你懂？”
秀chūn摆摆手，嘿嘿笑道，“乱说，我乱说的！”
何铁林没多想，拽出别在腰带里的烟袋，挖了一锅旱烟糙点上，抽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丫头，这你就没我有经验了…紫檀要数小叶，huáng花梨当提海南，这两样都是硬木之王，拿来打架子chuáng、罗汉chuáng、打柜橱最合适，huáng花梨在气味上更胜一筹，打小几chūn凳，jī翅木更合适，不过它雕起来太麻烦啦，很少有成套的jī翅木家具，金丝楠也好，防虫、防cháo，拿它来做房梁、房柱最好…”
秀chūn叹口气，何铁林说的她都知道，曾经她也是睡小叶紫檀架子chuáng，坐jī翅木chūn凳，住金丝楠木建的房，还想那些有啥用，现在还不是得吃窝窝头，睡土坯房！
锯树脱皮，除树枝树叶，只留树gān，忙忙活活就到了中午，活还没gān完，秀chūn不想下午再跑一趟，早上来之前，她带了gān粮，还带了生火做饭的家伙。
秀chūn对何铁林道，“爷爷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找吃的。”
说完一溜烟跑到大坝上，不顾何铁林吆喝，沿大坝埂下去，以大坝为界，一边是农田，一边是河滩，河滩上到处是小泥坑，小水洼，秀chūn甩了鞋，卷起裤腿，把小二教给她的那一套逮泥鳅的活拿了出来，不大一会儿，河滩上扔的到处是活蹦乱跳的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