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叔要淡定点,但还是激动的红了眼眶,小二瞧见跟小妮回来的还有个军官同志,忙将许卫东迎了进来,郑二叔这才缓过神,抓住许卫东的手使劲摇,“谢谢军官同志呐!”
等都缓过了神,郑二婶忙去张罗烧饭,要请许卫东好好吃一顿答谢人家!
家里的老母jī一咬牙,给宰了红烧,jī蛋还有几个,切辣子炒了,大饼烙了几张,用的全是黑面。
杨素英坐炉膛口烧柴禾,忍不住提醒郑二婶,“婶子,等洪水一退下去,你看吧,咱们明年指定要缺粮食,地窖里的粮怕是不够熬到明年年末啊。”
郑二婶叹了口气,“这还用你说,我知道咱们明年指定困难,可咋办,人家好歹救了咱家小妮呢,这天大的恩qíng,哪能亏待了人家!”
听郑二婶这么说,杨素英想想也是这个理,遂而不再多说,摸着自己的肚子发愁,这娃赶的时间不好啊,怕是要跟着他们受罪了。
吃饱喝足,被郑家人相送出来,许卫东脚步轻快,往芦汪北街道上走,摸到陈家,他们都还没睡,旦旦撅着屁股蹲在院子里拉屎。
许卫东过去踢踢旦旦小屁股,旦旦回头看看他,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随即扭回头,继续专心致志拉屎。
“这么晚,你这孩咋来了?”许淑华拿糙纸出来给旦旦擦屁股。
许卫东含含糊糊说了个大概经过。
旦旦撅着屁股擦gān净之后,自己蹬蹬跑回屋,扑腾着要爬上爷爷奶奶的炕。
许卫东跟着许淑华进屋,四下看看,没瞧见陈学功和秀chūn人影,“苗苗哥和小嫂子呢?”
“河坝被淹,野jī野兔没处躲,他两去乘人之危了。”
许卫东又坐了会儿,觉得没趣,跟陈秋实夫妇打了招呼,又连夜赶回了部队。
这会儿秀chūn和陈学功已经摸到了临时的大山里…
短短两天不到,发生这么大的灾难,上头救援归救援,但有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救就另当别论了,与其等着救助,还不抵自己想法子谋出路。
秀chūn和陈学功头天晚上出去,第二天早上了才回来,肩上背的、还有自行车上拖的,气喘吁吁赶到家,把堂屋门cha上,战果全倒出来。
“我的娘啊,这么多…”
“还有一头鹿!”
“小点声,小点声!招人眼!”
陈学功和秀chūn两人跑了一夜,身上味道实在不好闻,陈老太烧了洗澡水,在三间头匆匆洗了澡,倒头就睡,善后的事就jiāo给他们处理。
一觉睡到天擦黑,总算神清气慡,堂屋土坷垃地上的东西也被清理gān净,旦旦手里捉着根野jī毛在院子里自己玩。
秀chūn冲他拍拍手,旦旦笑得露米粒牙,扑到秀chūn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昨晚跟奶奶睡,有没有哭?有没有闹奶奶?”
旦旦听不懂完整的句子,但他听懂了哭,头摇的像波làng鼓,“我乖~”
陈秋实无奈的指指晾衣绳上晒的chuáng单,“哭倒是没哭,尿炕了。”
旦旦还在嘻嘻笑,“尿,尿了。”
秀chūn摸摸他脑袋,一扫近来沉重的心qíng,笑弯了腰。
天连着放晴,水库缺口被抢修,大水得以疏导,洪灾后的第六天水位才渐渐消退,逃难的人群陆续回乡回城。
被洪水冲过的地方满目疮痍,不少房屋塌墙断壁,到处是大水留下后的痕迹,田里还有地势低的地方还有积水,大批的农民戴糙帽挽裤腿在水里一阵摸掏,往岸上扔小鱼小虾。
陈木匠这几天很忙,天天去生产队,商量看能不能重新种庄稼补救。
这个节气,再不补种大豆就晚了,只能打地畦排上地瓜补救。
洪水之后易发瘟疫,生产队里的赤脚郎中去找了糙药,在他家熬了大锅汤药,挨家挨户喊人拿搪瓷盆去他家盛汤药。
本来这是件好事,却被有心人拿来说事,说这是旧文化,是糟粕,应当摒弃,应当批判!
批来批去,都批了快十年了,还没批出个结果来,灾难之后,想着活命想着生存的庄稼汉们不由烦躁起来,甚至有人不顾其他,当众骂了出来,“放你娘个狗屁!饭都吃不上了,批批批,谁再喊一句我他娘的按在这里揍死他!”
这话要搁在以前,绝对有人逮住把柄,送他去改造,可现在庄稼人们竟产生了共鸣,批了这些年,他们又得到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