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外头风雨如何,合欢殿是平静的。
沐慈并非全然失去知觉,迷迷糊糊感觉到唇间的温热柔软,闻到淡淡薄荷与栀子的清冽之气,知道是沐若松在哺喂药食。
沐若松因他的母妹不喜欢世家流行的浓重香气,喜欢栀子淡香,而他光用栀子略女气,便加了薄荷。
沐慈并不反感这个曾牵动他一丝qíng绪的少年的哺喂,生理xing的厌药反应减轻了,便配合吞入食物与药物。他心知自己生存把握更大,且凭自己的意志力这点风寒病症不至于要命,便放心陷入沉睡。
反正有人喂,不如多睡几天,睡眠是最好的恢复!!且他从未睡得这般香沉,他陷入了一个梦境里,觉得有点意思,并不着急挣脱清醒。
他梦到了自己在华国的七十多年人生,一幕一幕犹如电影,难忘的画面飞速闪过……
他梦见自己重活一世,在初恋军神因公殉职的瞬间,将爱人救回,两个人继续为了上下问题大打出手,打了六十年,垂垂老矣……然后一起烧成灰不分彼此,埋在一颗树下,灵魂也变成了那颗大树,坐看风云变幻,生死不分离。
场景转换,他又梦见了那场在凯德大教堂的盛大婚礼,他的又一个爱人因婚前恐惧症逃跑,他这一次没放手,讲个P的风度啊怕爱人枯萎在自己手里给他自由……他亲自抓住爱人,bī着jiāo换戒指,爱人逃他就追,纠缠一生……
都很有趣,比他孤独终老的结局好多了。
——原来,理智退却,在潜意识的梦中,我是会留恋,有遗憾的。
一个人太聪明,又过于冷静,就会将世事看的通透明白——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生中也会有无数人来了又走,连他自己,也不过是时光中的匆匆过客。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所以,他从不会像这个梦境一样,试图去抓住什么。
去留无意,宠rǔ不惊。
人人说“慈记”掌舵人端木慈是个矛盾综合体——心慈也手狠,温柔又无qíng,深爱却从不挽留,失去也从没眼泪。
只因沐慈有qíng,却从不被qíng感左右头脑。
他一生收获的真qíng也不多。
他是孤儿,没有父母亲qíng;因看的太明白,朋友对他的忌惮崇拜多于赤诚;便是军神深爱自己,自己在收到他殉职消息后,亦没有痛苦太久,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因为他太理智,知道哭泣、痛苦,并不能挽回什么,按自己的步调,做自己该做的事才正确。
不要旁人斥他无qíng,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冷血到可怕。
后来的爱人逃婚,也是恨他无qíng。
——只怕我死了你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爱上这样理智到无qíng你,是我此生最悲惨的事,却偏偏又无法停止爱你,于是更加悲哀。
罢了!
——既然我过于理智的爱,让人如此痛苦,那我索xing更理智一点,不再动qíng,免得我长风万里,破làng前行,回头却看到有人将一颗心留在原地,痛苦心碎。
端木慈也好,沐慈也罢,最公平不过,不肯辜负任何人的。
哪怕最后,一个人孤独终老。
……
“有时候我也很佩服你,谋略、运势、未来、人心,样样都能算个清楚,为你所用。连自己的生死也从不在意,感qíng都能控制,七qíng不动,真正忍人所不能忍。你这样心如铁石的人不成就大事业,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有人说。
沐慈在梦境中,忽然听见这个略带戏谑却并无恶意的熟悉声音,并不惊讶,只道:“许久不见,紫毛。”
来人:“……请称呼我紫惑真人,谢谢!”
沐慈略有兴趣:“紫惑,我一直认为宇宙广大,什么样的生命都有可能存在,所以……你是修炼出超qiáng能力的高等文明智慧生物?”
紫惑:“……我是人,和你一样。”
“地球人?还是来自其他星体?你的主人‘星君’,是这片星域的守护神?”沐慈问。
紫惑:“……”他觉得自己进入的方式不正确,好像进入了玄幻模式,还是被扒掉马甲的玄幻模式。
紫惑咳嗽两声,道:“年轻人,好奇心别那么重,以后你会知道的。”
沐慈推测这个紫惑真人的寿命一定很长,并不介意自己七老八十还被称为“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