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盯着少年趴在地上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神色淡而无澜:“抬头!”
少年抬起头,不看牟渔,亦不看天授帝,丝毫不惧地迎视沐慈,黑色的眼睛坦dàng明澈,温柔如水,却凝定专注,只映着沐慈的身影,再无其他。
“你叫什么?”
“名恕,非‘宽恕’,是‘恕’者‘如心’,如自己的心。”嗓音也动听,如琴曲澈鸣。
“你过来这里,可如心?”
恕任由沐慈略含压迫的目光打量,眉目坦dàng,chūn风拂面般极尽温柔地一笑:“本是如命运之心,现在……便是如本心了。”
真是个极其聪明,心思灵透的少年。
恕又笑着叩头:“请主人赐姓。”
赐了姓,便是私奴,要在主人指定地方刺徽记,打下烙印。主人和对私奴可以为所yù为,若主人身殒,家奴要殉葬,才能保证忠诚。
沐慈虽不习惯将人当做奴隶,却也知道牟渔将人带了来,不留下,这少年长得这般样貌,不“物尽其用”很可惜,总之不会有好下场。
牟渔果然冷道:“他从这里出去,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恕也抬头,温柔笑着:“小人宁可死。”
沐慈淡淡看他一眼,道:“你会有什么去处,死或不死我不在意。”
恕被那漠然无qíng的目光扫过,心头微凉,却并不慌乱,从容微笑:“小人赴死,只是‘如自己的心’罢了,您的确不用在意。”
沐慈喜欢聪明人,一贯顺从直觉,问:“恕,会剪发吗?”
“会。”
沐慈眨一下眼,掩去无形的威压,招手,平静道:“那你过来!”
表示沐慈接受了,否则不会让人靠近。天授帝和牟渔明显松口气。
恕依然跪着,爬过去,头颅高昂,看向沐慈,目中没有屈rǔ与谦卑,动作优雅犹如林中漫步,笑容美丽柔和,靠近沐慈才直起身,依然乖巧跪在他身边。
“主人……”语气温柔,似qíng人耳语。
沐慈看他脊背挺直,伸出手指在他白皙jīng致的脸上,漫不经心地轻轻勾画,似挑逗般挑起他的下巴端详,道:“姓‘乐’如何?”
“乐恕谢过主人。”语带欣喜。
“高兴了?”沐慈捏一下乐恕下巴,似逗一只傲娇又聪明美丽的小猫,挺有趣。
“小人高兴。”
“你不适合自称‘小人’,称‘我’。”
“遵命!我的主人。”目光专注凝视沐慈,似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你也不适合跪着,起来。”沐慈轻轻使力,乐恕就顺着力道站起了身——不论主人让他如何,他便如何。
沐慈不否认对这个坠入尘泥却依然优雅,聪明灵透的少年生出好感。随意将一束发丝递过去:“能剪多短剪多短。”
乐恕撩起沐慈的长发,如丝缎的触感,剪掉多可惜?却并不劝诫,执了金剪,一缕一缕细细帮沐慈将头发修剪齐腰,然后接过和顺捧来的玉梳,轻柔灵巧帮沐慈所有的头发梳成一束,用红丝带绑了。
乐恕纤长白嫩的十根手指,漂亮柔软到极点,指甲饱满似有光晕,便是梳发动作,也赏心悦目犹如艺术创作。
这画面,叫人看着就沉迷下去。
沐慈握住乐恕柔软的手,轻轻晃动脖子:“谢谢,轻松多了。”
“主人高兴就好。”乐恕并不挣脱,似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毫无防备地信赖,任主人予取予求。
牟渔微微拧眉,看着两个无法用书画描绘的美人。
他已经尽全力搜罗美人,乐恕是最美本事最好,xing子也最可能讨沐慈喜欢的一个,可是……便是带来的少年再美丽十分,也无法夺走沐慈的光彩。
不因云泥的身份之别,也不因沐慈那更让人迷醉的艳色外表,而是沐慈浑身散发的高雅绝伦的风华,漠然从容、睥睨众生的气度,让人从内心折服。
无从模仿。
……
天授帝嘴角含笑,不急着给儿子戴头冠——金珠宝石的头冠很重,还是让儿子多轻松一会儿。
卫终又将一件玉白色的绣金蟒的王服撑过来,这件衣服是暗纹,四爪金龙的图案若隐若现,真如在云雾中飞腾一般。哪怕最微弱的光线,龙的鳞片也似隐隐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