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婆樾城,她跟诚王执手而立。
早在得知破月在军中时,颜朴淙便对容湛留心。追查之后,已隐隐猜出他的身份。后来在前线,眼见颜破月唾手可得,容湛却从中阻挠,告诉他背上是湛洳剑——近臣皆知,皇帝将上古神剑湛洳赐给了诚王,容湛这是向他表明身份。
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颜朴淙止步,那必然是慕容皇氏。诚王是皇帝最疼爱的幼弟,当时两人都在军中,耳目众多。纵然颜朴淙恼极,纵然颜破月唾手可得,他也不能对诚王动手。
却没料到,那傻头傻脑的诚王,竟带着破月返回了重兵包围的墨官城;他更没料到,所谓的“穆青”校尉有反守为攻的胆色,歼敌十倍,威震三军。
等到了婆樾城,破月已完全像换了个人。
她的肤色依旧白若新雪,可比记忆中已红润许多、身量似乎也长高了些,再不是他最喜欢的苍白纤弱如孩童;她不再会抓着他的衣襟战战兢兢,而是跟另一男人执手望着自己,虽然神色惊惧,可那漂亮的眸中也隐隐有倔qiáng的抗拒。
看到那眸,他心里就痒痒的。
诚王?
无妨,慕容湛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
譬如此刻。
他的俊脸没有半点笑容,茫茫白雪,也冷不过他眸中的寒意。
破月的确在这山中,并且对颜朴淙的bī近浑然未觉。
但她正独自面临更大的危机。
今年的雪来得实在太早太大,出乎她和步千洐的意料。眼见上下山的路都被大雪封堵,她还没想好对策,半边屋顶就被积雪塌了。
这是当年守仓人住的屋子,用最结实的圆木搭建。故虽然一小片屋顶和一根细梁掉下来,正好压住她的一只小腿,但房屋还没倒塌。
只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破月坐在地上,怎么使劲,也不能将左腿□。天寒地冻,她只觉得左膝盖以下,已经痛得麻木,不知这只腿还能否保住。
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然全暗下来。
破月简直绝望透顶——她没死在墨官城战役里,没被颜朴淙抓回去,却要冷死在这场意外里吗?
正呆呆郁闷间,忽听屋外马蹄声由远极近,声声回dàng在山谷间,纷沓便至屋前。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门已“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一股寒气嗖嗖的往里灌。
月色清透,雪光幽暗,在那人身后掩映成黯淡的光景。他连斗篷都没穿,只系了条黑色披风,全身落满雪花。高大料峭的身影,像是要跟身后的雪夜溶为一体。
漆黑的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骤然一亮,随即一沉。
“阿步!”破月不由得惊喜jiāo加。
步千洐没有笑,沉着脸一个箭步冲过来,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将压在她腿上的木梁一把推开。破月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心咚咚的跳,还十分后怕。
步千洐走到chuáng前,轻轻将她放下。俊眉紧蹙着,替她脱掉鞋袜,他握住她的足,声音暗哑:“很痛?”
破月只是僵麻难受,怕他担心,摇头反问:“你怎么来了?”自她安顿在此处后,为了避过颜朴淙的耳目,两人还未见过面。算起来已有十数日了。
“我原本在南仓巡视。看到下雪,立刻赶过来,还是稍稍晚了些。”步千洐答道。
破月心想,南仓与这里相隔数十里,他却来得这么快。
步千洐这才低头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却见一双玉足还不及他手掌大小,纤莹可爱,十粒脚趾更是宛若珍珠,圆润幼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足,竟有些口gān舌燥,连忙收敛心神,提起真气,热力便缓缓从掌心传到她足心。
破月已镇定下来,默默道:“阿步,我的左腿……没有知觉了。我……是不是会变成残废?”
她说这话时,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袖,细软的手指看起来柔弱无力。步千洐心头怜意大盛,语气轻快了几分:“小脑瓜里都想些什么?当然不会。何况有我在。”
他脱下披风,抱着她在chuáng上躺下,将被子严严实实盖住。破月身子软软的随他抱着,只觉得就算一直这么抱着,也是极欢喜的。
步千洐却解开衣袍,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她的双足轻轻抓起来,抵在自己滚烫的胸膛。破月又意外又感动:“这样你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