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候见她,总觉得她笑起来很甜,如今看她虽是时常勾唇,却少有真正展颜之时。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不早。
道观礼起了铜钟敲响的声音,又忽然之间人声鼎沸起来。
傅臣道:“是问道子开始讲道了。你早些去吧,我叫赵百送你,或恐有个惊喜,万不能错过了。”
惊喜?
姜姒凝眉:“可否允我知道是何惊喜?”
“既是惊喜,教你先知道了,又叫做什么惊喜?”傅臣卖了个关子,便招来了赵百,想叫赵百引姜姒去。
姜姒却摇了摇头,自己起身带了丫鬟走。
于是,傅臣便远远站在亭子上看她背影。
人一走,他整个人也觉得沉默下来。
赵百脖子发寒,总觉得自己最近老是发寒,莫不是得了什么寒症?
他道:“世子爷,属下怎么瞧着,您跟四姑娘这里……怪怪的……”
傅臣回看桌上残留着余香的茶盏,只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谢公子最懂这些,您若喜欢四姑娘,何妨找他问问?”
赵百出了个主意,妥妥的馊主意,只是这个时候还没人知道。
谢乙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新一轮的闹心。
他先前来找傅臣,不过目睹了方才那一幕之后,他还是没上去,反而转过了身,朝着后面山中夹道上信步而去。
却不曾想,姜姒回来时正与他撞上。
红玉等人听说过谢方知,不过却知道自家小姐不大待见这一位,所以便想转方向。
谢方知转眼也瞧见她了,斟酌片刻,直将指间红叶都揉碎了,才上前两步,道:“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必借一步,叫丫鬟们退开也就是了。”
此地本就偏僻,姜姒一摆手,红玉八珍灵芝几个虽面面相觑,却也只有朝着旁边退去。
姜姒曾被谢方知搭过手,还救过命,也发觉他并非世人所传的那样轻浮,由此倒有一些改观。
不过也仅仅是一些,空xué才来风,事出必然有因,若说谢乙完全gān净,只是旁人垢污,姜姒决计不信。
她之所以破天荒地肯搭理他,不过因为前世今生的恩qíng。
谢方知此人,若为友,似乎也不错。
“谢公子有何指教?”
她难得轻松了口气,笑问道。
谢乙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轻松,还对自己有些好颜色,一时心里甘苦jiāo织起来,又觉舌头尖上都是酸涩意味儿,竟忽然没话半晌。
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道:“四姑娘来时,可瞧见了那碎掉的茶盏?”
姜姒脸上的笑意,忽的便隐没了。
她眼底的霜色,就这样渐渐结了一层出来,兴许是她太过敏感,可以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却完全无法忽视谢乙这一句。
“谢公子何意,不妨直言。”
“四姑娘不曾想,若有一日您也如这茶盏呢?”
对于知道一些事的谢方知而言,此话格外残酷,而他本不想说,只因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要将姜姒伤地遍体鳞伤,连他舌尖都被这样的尖锐和毒辣割裂,尝到腥甜味道。
姜姒真不想承认,谢方知所言,正是自己当时所想。
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也想起了最终的结局。
不过是略脏污了一些的杯盏,也要完全弃置,那……
人呢?
她这个傅臣放在心尖尖上的“青梅”。
细细思来,半是惶惑,半是心冷。
纵使姜荀说上傅臣千千万万的好话,也抵偿不了她上一世的噩梦。
只是谢方知今日来说这话,倒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本以为,你……不会这样……”
到底怎样,她也说不清。
谢乙却接了一句:“以为我与他至jiāo好友,所以不该在背后这样说人长短、道人是非吗?”
姜姒不由一笑,却摇头,声音温温地,像是一泓清泉:“你谢乙,不正是背后说人长短、道人是非的长短之辈、是非之人吗?”
这……
那一瞬谢乙憋了一口血。
他看着她,瞧她颜色明媚,又艳得叫他喜欢,一瞬便忆及红烛纱帐、chūn宵苦短来……
只可惜,他并非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