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耕烟渐渐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慕容天晴亦会偶尔同意她离开房间,到院子里走走,有一次,耕烟忍不住唱起歌来。
“你会唱的歌,都这么特别么?”
“是你们没有听过而已,在我的家乡,这样的歌满地都是。”
“回鹘以北?”
“嗯。”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从来不曾听说。”
耕烟想了想,说:“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楼房,有宽敞的街道,有各种各样的商品店,有汽车,有轮船,还有能像鸟一样在云层里穿梭的飞机。那里的人都不会武功,小孩子要去学校读书,大人们就上班挣钱,他们各司其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慕容天晴不懂,但听耕烟说话,他觉得是一种乐趣。好像被允许暂时放开所有的警惕和恩怨一样。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感觉。
他只知道,他心里是喜欢的。
他站起身:“耕烟,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执行我的任务。”
“哦。你要当心。”
这就像吃饭要用筷子,睡觉要盖被子一样;就像对方说了告辞,自己就要说保重或者后会有期一样。那么自然。
可慕容天晴怔住了,他反复打量着耕烟,暖暖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他说:“我会的。”
说者有心。
听者无意。
慕容天晴再去倾城花坊,没有人认出他。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冰凉的人皮面具。他如今只是嫖客张三或者李四,甚至王二麻子。
连兵器都换成了铁匠铺子里买来的最最普通的剑。
而宋翌,坐在倾城花坊的屋顶上,抱着一坛香醇的女儿红,喝了近半个时辰。
酉时未到,大长和国的使者已经到了花坊门外。但见他笑容疏朗,洋洋自得,被一帮舞着绣帕的姑娘簇拥着,款步走进大堂。谁又知道,他即将命丧于此,成为一场yīn谋里可怜又可笑的道具。
然而,就在宋翌的银针离使者的胸口尚有一寸距离的时候,一把飞刀,自那条狭窄的fèng隙里穿过,将银针打落在地。
宋翌站了起来。
慕容天晴也站了起来。
倾城花坊的大门外,款款走进一名白衣的少年。
他在笑。
那样淡定从容的笑,非白矜云莫属。
“他竟然还是猜出了。”慕容天晴幽幽的叹息一声,将杯中余下的酒,仰面喝尽。而此时宋翌没有停歇的意思,索xing从房顶跃下来,轻蔑的扫了一眼白矜云,再次向人堆里发青发抖的大长和国使者扑去。
他用的是他的拳头。
银针和拳头,是他仅有的两样兵器。
他的银针有毒,见血封喉。他的拳头带着无形的利剑。白矜云不是他的对手。而缩到角落里浑身发抖的大长和国使者,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
同时,慕容天晴亦出手。
但见他轻如蝶鹤,自沉褐色雕花的木凳上一跃而起;他的双手打开,右腿微略蜷曲着,浅蓝色的衣襟随着身体的起伏摆动;原本安稳的摆在一旁的乌金剑,也亮出了剑刃,寒光灼灼,犹如一道闪电,咄咄的,朝着角落里的人奔去。
这个时候,有人企图阻拦他。他仿佛遇到了一个混沌的梦。抬头时,看清楚握剑立于面前,横眉冷对的,是与他非比寻常的女子。
薛如珩。
他完全来不及细想,挥剑迎上。
薛如珩决非他的对手。
连宋翌也觉得好笑。这两个人,明知jī蛋碰石头,却胆敢公然凭一己之力与天衣教相对抗。他几乎都要笑出声音来。并非,他撇开白矜云,以目空一切的姿态,将银针she向他的目标。而他的拳头,也只在离对方心口三寸远的地方了。
怎知道,先前吓得抱头鼠窜的大长和国使者,竟突然矫若惊鸿的避开了宋翌的袭击。
啪啪啪。一行银针cha在红漆的柱子上。
使者笑了。
抬手轻轻的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崭新的脸。这张脸,宋翌认得,慕容天晴也认得,江湖中人,谁都认得。
竟是四川唐门的老爷子。
唐孤傲。
而此时原本缩在桌子椅子背后看热闹的众多嫖客,十有八九都站了出来。
他们都是唐门的人。
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出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