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剑气山庄,在门外的时候,有两名弟子向白矜云作揖,说道:"请六师兄卸下所有的兵器,这是庄主的意思,冒犯之处,还请六师兄见谅."
那忐忑的预感,又多了一层莫名的惶惑.
剑气山庄没有牡丹.
只有冰冷的海棠.
一簇一簇,如浸血的颅骨.
正厅的门敞开着,远远就能看到肃穆的人群.他们全都盯着白矜云,有的像对仇人,有的像对陌生人,还有的,拿出一种同qíng的怜悯的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向他,他的步子迟缓了,四肢生硬.
在关脚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呼吸骤然停顿,尔后演变成细微的颤抖,从身,到心.
蒋世安的旁边站着一名少女.
鹅蛋脸,肤如凝脂,柳叶眉,明眸善睐,高高的鼻梁,鼻尖圆润而小巧;唇角分明,下唇略厚,鲜艳而饱满;左边有眼角下,还挂着一颗滴泪痣.
她,是,窦,耕,烟.
阔别数月的.魂牵梦绕的.
耕烟.
白矜云从未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耕烟的手,喊道:"耕烟耕烟,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是,耕烟竟然面无表qíng的,拂开白矜云的手,转脸望着蒋包安.蒋世安做了一个手势,旁边的六名弟子齐齐围过来,将白矜云反手扣住.
"你们做什么?"
"就是这个人,杀了你们的薛老庄主."
这句话是耕烟说的.
白矜云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万丈的深渊.
"耕烟你在说什么?"
"我说,薛老庄主所中的毒,是我下的,而指使我这么做的人,就是你,白矜云."耕烟冷笑着,那笑容带着邪魅,是白矜云从未见过,连做梦也不曾想过的,"他说,薛庄主瞧不起他,不肯将庄主之位传给他,所以要报复.而青鸾剑,亦是被他所盗."
"你胡说!"白矜云怒发冲冠,六双手,亦齐齐被他挣脱.他看着耕烟,痛心疾首的看着,而耕烟仰面望着他,表qíng里有轻蔑和嘲讽.那是一张多么美丽,而又多么陌生的脸啊.或许,只有眼眸中一点闪烁的泪光,才是惟一熟悉的地方了.
"来人啊,将这个叛徒给我拿下."蒋世安喝道.同时耕烟亦被人缚住双手,从侧门离开了.
尽管是耕烟的一面之词,而且疑点尚多,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可白矜云知道,如今,剑气山庄以蒋世安为马首是瞻,他这样只手遮天,他说什么山庄的人都是会听的了.而单凭自己一已之力,没有实质的证据,亦难洗脱罪名.
这是一个局,也是一出戏,做给山庄的人看,亦做给整个江湖的人看.
看蒋世安如何明察秋毫.
再看白矜云如何戏欺师来祖.
白矜云输了,从踏进山庄的门槛,亦或是更早的时候,他已经输了.
他被囚禁在污秽的地牢里.他从墙壁的fèng隙,看到了对面,在角落里像尺蠖一样蜷着,动也不动的耕烟.他唤她,耕烟.又问她.为何要说谎,帮着蒋世安陷害自己.可是耕烟一个字也不回答.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像聋了.
也好像睡着了.
狭窄的窗口,月色朦胧的透进来.
暮chūn时节,无雪自寒.
是夜,剑气山庄再度失窃,但这失窃的宝物,却是见不得光的.蒋世安气得直跳脚.哪知道,片刻之后,又有弟子来报.有人闯入地牢.
白矜云和耕烟逃了.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有逃出山庄的大门,火把,刀剑,一涌而上.狭窄的前院顿时水泄不通.
"如珩,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他才是杀害你父亲的真凶."尽管女扮男装,薛如珩站在白矜云身边,还是一眼就被蒋世安识破.但他其实明知薛如珩对他起了疑心,他这话,仍旧是说给在场的弟子听.
"二叔,别再做戏了,您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中一个用布缠着的东西举过头顶,绕了一个环,那块布脱落下来,露出一柄长剑,青色的剑柄,剑鞘上盘着立体jīng致的龙纹.
"啊,青鸾剑!"从弟子惊呼,蒋世安的脸也白了半边.
薛如珩朗声道:"这是我方才从蒋世安书房的暗阁里找到的."
"没错.我其实早已经寻回了青鸾剑.我正是因为知道白矜云凯觎此剑,所以才秘而不宣."蒋世安赶忙截住话,不想让薛如珩再说下去,她毕竟是薛印山的女儿,她的话,相较白矜云,自然有力得多.而蒋世安更是摆出一副慈祥又痛心疾首的模样:"如珩,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要相信这个人,我这个做二叔的,与你爹qíng同手足,这么多年,对你亦是爱护有佳,试问我又怎会害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一片苦心,为了整个剑气山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