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群臣说得有理啊,萧大人为何不高兴?”
萧何摇了摇头道:“洛阳经了这楚汉逐鹿,早已是疮痍满目,民不聊生,那样一片无险可守,荒芜贫瘠的土地,如何能够再建一座坚不可摧的都城?”
我看了下萧何,终是劝道:“萧大人尽管放心,子房不是也在洛阳吗?他想来应是知道该如何的。”
萧何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子房虽在洛阳,每日里却是只身住在城外洛水之滨一处人烟稀少的松林岗中,只怕他是心生退隐之意,不愿管这许多事qíng了。”
我沉默了。
半个月后,当我再次见到萧何的时候,他却是满面笑容地说道:“陇西戍卒娄敬上言定都关中,子房以为甚好,皇上已经纳了他二人的建议,不日便要西迁了,我查看了下地形,yù要在骊山之西,渭水之南,潏水与浐水之间营造新的宫殿。”
那里,以后应当便是汉帝国的国度,长安。
长治久安,这么好的一个名字。
刘邦终于率领着他的群臣和百万的士兵,浩浩dàngdàng地回到了栎阳。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先是封了自己的父亲为太上皇,然后是刘姓同宗子弟为王,再是几十个战功显赫的侯。
最后的时候,刘邦却是对着自己的群臣说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张良有盖世之功,因此,朕要让他自己在齐选择三万户!”
万户侯已是难得了,还封了三万户,且又是在富庶的齐地自己选择,刘邦这话一出,立时便在群臣中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张良却是对刘邦说道:“臣遥想当年亡命下邳,在留县与沛公相会,这算得上是一种天意,让我得遇陛下。所喜陛下虚怀若谷,能采纳臣的计谋,才取得了天下。臣并不以为自己有何大功,陛下实在要封赏臣,就把臣投奔陛下的留县封给我,臣万万当不起三万户。”
留侯,他便是这样,成了留侯。
我与利苍一起踏上南下的归途之时,利苍对我慢慢地讲述了之前发生在朝堂的这一切。
“子房,他不但是才智过人,便是德行,也是非常人所及。”
利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我心里一阵感动,不仅是为张良,还是为我的丈夫,笑了起来道:“夫君你的德行也是不差。皇帝要封你做大官留在都城,你却是上书自请退隐。”
利苍怕我路上无聊,自己有时也弃马,上了车厢陪我,此刻见我取笑他,扑了过来便呵痒我,我躲避不过,笑得几乎要透不出气,连连求饶,他又趁机狠狠亲了我一下,这才放过了我。
“只是最后,终还是挂了个长沙国丞相的名……”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终于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里一丝淡淡的yīn影。
他必定还有什么事qíng,却是不愿让我知道。
☆、回归
我和利苍终于到了临湘,长沙国的藩王之都。
我的义父吴芮自被封为长沙王后,便迁到了此城。
我们到的那一天,义父和萍夫人,我的弟弟吴臣、吴英、吴兴都到了城门之外来迎接。
还有冬子,那个一出生张开眼便见到了我的孩子。
他如今已经三岁了,戴了顶虎皮帽子,模样可爱极了。
我一把抱起了他,小家伙起先还只是盯着我看,只是很快,便朝我露出了笑容。
“姨母……”
我听见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唤着我。
一刹那,我眼眶里竟已是热了起来,紧紧抱着他便不愿放手,直到萍夫人也是眼眶红红地过来拉着我的手。
我突然想起了利苍,转头看去,却是见到了一副有些怪异的景象。
他和义父,两个人相对站着,眼睛彼此对望,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义父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微微地抖动着。
利苍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上一片jiāo织着迷惘、犹豫,甚至是痛苦的神qíng。
我和萍夫人对望一眼,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我到了利苍身边,对他柔声笑道:“延,他是你的兄长,也是我的义父。”
萍夫人也是轻轻握了下义父的手,这才看着利苍笑道:“延,我便是你的嫂嫂。你记不记得过去都没关系,现在一家人终又聚在了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