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_作者:清歌一片(17)

2016-09-14 清歌一片

  这柄小小的匕首,竟然整整费了我父亲半个月的功夫,才铸造完毕。

  父亲试着用它割开武士前几天打来的猎物的shòu皮,不费chuī灰之力,剜上与我手臂粗细相若的松枝,松枝竟也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锯!

  我激动不已,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日竟然也会有幸亲眼目睹了如此一柄前世里只在金庸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绝世神兵,而这样的神兵,出自我现在的父亲之手!

  刹那间,我忘了这是一柄注定要与刺杀连在一起的凶器,只是将目光流连其上,宛如它是一尊宝贵的艺术品。

  直到看到我对面那为首的武士小心翼翼地将它用油布缠住,纳入怀中,我才略感惋惜地收回了目光。

  突然,我注意到了他看向我父亲的神色,那神色里,有一丝异样,然后,我看到他对着我们身后的几个武士使了个眼色,我陡地心中一跳,突然明白了过来,但已经晚了。

  两柄刀,分别架在了父亲和我的脖颈上,我的半边身体,甚至都因为感觉到了来自于刀锋的寒意而起了jī皮疙瘩。

  “匕首已经打好jiāo与你了,你们还想做什么?”父亲丝毫不惧颈边的刀锋,怒目而视。

  “对不起了,现在只能委屈你们父女二人,暂时居于我燕国之中了,直到大事完毕之日。”

  他这样说道,声音里,听起来竟仍然是毕恭毕敬。

  我和父亲就这样被刀架着脖子下了山,然后,看到了半个月前送我们过来的那架马车,不过现在,已经改用单马了。

  在被推上车前,我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了,手也被紧紧反绑了,我想父亲,应该也是和我一样。

  我们被绑架了。

  ☆、蓝服燕丹

  我和父亲,在马车上颠簸了几个昼夜,最后,终于停下时,我仍被蒙着眼睛带下了马车。

  刚才在马车上一路行来,我的耳边就隐隐不断传来仿佛集市的喧嚣之声,这里应该是个人烟繁茂之地,我便猜想,我们要到的目的地,十之八九,应该是燕丹在蓟的府第。

  被引导着跨过了一道低矮的门槛,又不知拐过了多少个弯后,最后,我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被人推了进去,然后,眼睛上的布带被摘了。

  这是一个很空旷的内室,里面除了塌几,别无长物。他们离去时,也并未将此门锁住,只是关了外面那四方小院的扉户。

  我和父亲两人,就这样被囚禁在这个只有一室一院的居所之内,每日里,除了早晚送饭的一个哑巴小厮,再也没有来自外界的任何消息了。

  父亲每日里很少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忧郁之色。

  “阿离,阿爹很是后悔,不该带你一起到中山的。”

  有一天,他突然这样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也会和他一样,遭到不测。

  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以目前qíng形来看,荆轲若是得手,或许我和父亲还能走出这个小院,若是失手,等待我们的,就是和荆轲同样的命运了。

  “阿爹,叔父是当世任侠,又有利刃傍身,定能成功,阿爹不必过虑了。”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了,我还是这样安慰父亲。

  “希望如你所言吧。”父亲微微地出了会神,“我听说,他们将匕首淬了天下至毒,划破皮肤稍一见血就当场毙命,但愿此能助庆柯一臂之力。”

  我心里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如果一切都按照历史既定发展的话,那么现在,荆轲应该已经踏上了刺秦之路。

  我想象着,静静流淌的易水河畔,岸边一片白衣素服,荆轲最后饮gān了杯中的酒,在好友高渐离的抚奏琴曲和放声高歌中,腾跃上车,催鞭疾驰,义无反顾……

  何其悲壮!何其义勇!何其喷张!

  从前何曾会想过,这悲壮、义勇、令人血脉喷张的历史一刻,竟然还会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

  我拣了块石头,每日里在院角的墙上划了一道刻痕,静静等着最后那一天的到来。

  当我划到第二十五道痕迹的时候,那天午后,院门突然被推开了,带了些仓促和气急,然后,一向安静到寂寞的小院里,就涌进了六七个人,这其中一个,就是我和父亲的老熟人,那狭额武士。

  他们终于来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院角,聚jīng会神地看着一群蚂蚁在忙忙碌碌地搬家,父亲站在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