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算都妥当了,却万万没想到霍世钧竟这么快就到。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一时焦灼无计。chuáng上的小妾等了半晌不见他回,起身趿鞋下地,打了呵欠埋怨道:“什么人这么不识相,半夜都不让人好好睡。说你不在就是……”
张亮友被提醒,忙对外道:“就说我昨夜有急事出府了,不在!”
“张大人!我漏夜来访,你没口热茶就罢,连人都避而不见,这样可不够厚道!”
门外忽然响起话声,两面雕花格扇门已经被人桄榔一声踹开,张亮友猛抬头,见霍世钧竟现身在门外,大步而入,径自坐到一张椅上,神qíng自若。
“啊——”
那小妾还光着膀子苏胸半露,骇然见一陌生男人闯入,双手掩胸尖叫出声,钻入被褥躲了起来。
张亮友又惊又怒,压下心头之火,勉qiáng道:“霍世子,连妇人内闱你都闯入,未免太无礼了!”
霍世钧笑道:“张大人艳福不浅,怪不得不愿起身见我。你不来,我只好进。我连赶两个昼夜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句话,艳福人人都愿长享,只是可惜啊,有些人未必有这命去长享。”
张亮友毕竟历过风làng,年纪也长,方才一时措手慌乱后,此时也冷静下来,哼了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世钧眉鬓结了白霜,此刻面上的笑倏然隐去,神qíng便也如罩一层严霜,冷冷道:“把你半道接去的军资给我吐出来,我立马走人,你继续抱你的女人。不吐,别说女人,明早的太阳你都别想再见!”
张亮友勃然大怒,喝道:“霍世钧!你太目中无人了!我知道你是个人物,只我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他话未说完,忽然脖子一凉,一柄闪了寒光的匕首已经架到他脖颈,立时感到一阵刺破皮肤的痛,在身后小妾的连声尖叫中,被bī一直后退,抵到了墙边,这才停下。
“霍世钧,你敢动手?我可是朝廷委任的三品大吏!来人,快来人……”
张亮友嘶声大吼,脖颈牵动,觉到一股热流顺颈而下,急忙闭口。
霍世钧面色yīn凉,“张大人,这夜半三更的,何必惊醒你那些守卫?”
张亮友心知附近巡夜守卫必定已经被他处置,又惊又俱,咬牙切齿。
“你比刘九德如何?他是怎么死的,你想必知道。你要是死了,你觉得你的主子会为你做主吗?以你资历,本就不足入我眼。你顺了我,以后我不会动你,你继续当你的逍遥大吏。你逆了我,我现在就一刀割断你脖子,再放把火烧了你这府邸。半个月内,京中人人就会知道张大人你醉后贪杯死于失火。两个月内,这里的一切就都会换新主,包括你的这位美人……”
张亮友觉到脖子一松,霍世钧已经放开了他,噗一声,沾了微血的匕首已被刺cha在桌案之上。
张亮友盯着泛出寒光的匕忍,两腿微微打颤。
霍世钧手段狠辣,他早有耳闻。只是直到这一刻,才真觉到此人的恐怖,完全不按常理行事。他最后的话,都是威胁,却一字一句地直接重捶到他心底。
他能混到今天,靠的不是宁死不屈。等勉qiáng站直身子,摸了把脖子上的血痕,终于道:“我信你一次,但愿你往后不会食言。”
~~
廉青押送军资再次上路,霍世钧自己带了一队轻骑疾返,终于在离去后的第四天深夜返回凤翔卫,入城后径直先去藩台营。
宋笃行这几日食宿都在营里,等到他回了,知道事成,自然喜不自禁。汇报了这几日营务之后,便主动将两天前发生的哗变上报,自请罪道:“世子走前,将世子妃托付于我。我非但没护她周全,反倒要她挺身而出,方解了困局。我有负世子所托,惭愧不已……”
霍世钧拧眉,“到底怎么回事?”
宋笃行不敢隐瞒,便将那日qíng形一一道来,末了,也没注意霍世钧神色,只由衷赞道:“世子妃不但胆色过人,深明大义,更有恤悯之心,宋某佩服至极。这几日军中的弟兄们都在议论。这几日不出cao,我白日经过一营房,听里头仿似在打斗,起哄声一片的。进去了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竟在比武,道胜出者才能得世子妃亲手所制的棉衣……”
霍世钧一语不发,猛地起身,往外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