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与她同路。护送她的人还是常大荣。徐若麟目送这一行人出了南城门后,天已经黑透了。
此去云南,就算一切顺利,估计至少也要三两个月才能回。等他回来时,她想必已经大腹便便了。
他就要和自己的妻子分别,又接连几夜没回家了。按说,先前就该早早去她那里的。但是他却没有去。
他心里仿佛在期待什么。但或许,是太过在意她的缘故,越到这种时刻,那种qíng怯之感却比往常更甚了——走之前,他其实很想能再次看到从前那个在他面前想哭就哭想闹就闹要他去哄的娇娇,却明白这希望恐怕会再次落空。哪怕现在,他终于把麻烦彻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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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回去的时候,已经亥时初了。嘉木院的门没落闩,他看到昏huáng的灯火从他们屋子的门窗里透出来,四下却静悄悄的没人,丫头婆子们仿佛都已经歇了下去。
他到了门前,试着推了下,门没拴,他推门而入。如往常那样轻手轻脚转过屏风到了内室时,怔了下,看到她还没睡,正斜斜倚靠在chuáng头,就着烛火在看书。听见响动,她抬起头,合上书放到一边去,身子动了下,仿佛要下榻,他急忙到了chuáng前,示意她不用动,然后坐到了她身侧的榻沿上。
“你回来了?”
初念朝他笑了下。一如先前每次他回来时,她会说的这一句话和这种表qíng。
徐若麟望着她。长发垂落,身上穿了件月白中衣,一张脸比他巴掌还要小,尖尖的下巴,衬得眼睛愈发大,灯火也掩不住她眼睛下的黑眼圈。
他踌躇了片刻,终于问道:“阿令的事……你知道了吗?”
初念微微点头,“是,我知道了。”
自然没有怨责,却也没有欣喜。仿佛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徐若麟压下心中难以抑制的失望,看她一眼,小心地解释道,“我早就想着将她送走。本该早对你说的。只是前些时日这事还没成。我怕万一到最后落空,你反更失望,所以……”
“我明白,我知道你也不想留下她的,”初念道:“我也明白你的心qíng。我这个人确实不大好相处。难为你了。”
徐若麟再次怔怔望着她,终于道:“娇娇,我……是来向你辞别的。战报还在不断传来,军qíng十分火急,我……连夜就要上路了。”
他看到她的表qíng终于有了变化,仿佛惊诧地蓦然睁大眼睛,身子也往前倾,但是很快,慢慢又靠了回去。
“我晓得了……”她凝视着身侧的他,“那你……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徐若麟觉得心里终于有点暖了起来。
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他这样想着。口中立刻道:“你还怀着孩子,我会尽快结束战事的,最迟不会拖过三个月。”
初念吁出一口气,微微一笑,“那就好。果儿怕你去了要很久,今天一定要我问你归期。等明天我告诉她,她该高兴了。你早去早回,自己记得要小心。”
徐若麟再次一怔。渐渐地,胸口处仿佛弥漫上了一阵些微的苦涩。
“好,我晓得了。”
先前接连数个日夜的忙碌,jiāo待本衙门事项、调兵遣将、与户部兵部协调,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到了现在,疲惫忽然间仿佛朝他袭了过来,额角也有些抽痛起来。
他gān脆地应了声,闭上眼,伸手揉了下自己的额头,睁开时,见她还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苦笑了下,终于道:“娇娇……我其实知道,你大概也不愿意见我在你跟前晃……我去了也好,正好你也不用天天面对我了。只是此刻还能听你对我说这样一句早去早回,我也知足了。你身子重,时辰也不早,我不吵你了。明日起,你要多想想高兴的事,自己把身子养好要紧……“
他起身,握住她单薄的两边肩膀,俯身下去轻轻吻了她有些凉的额头。
“我走了,你要保重自己。”
他凝视着她,最后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而去。
初念怔怔望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qíng不自禁张了下嘴,却发不出声音,一个犹疑间,他已经拐过了屏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军qíng确实紧急,可是她若愿意开口留他这最后一个晚上,他也一定会留下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