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如初觉得自己不能再隔岸观火,伪装贤良淑德了,于是接过话来道,“老太太、夫人,我能不能多句嘴?”
“有什么话就说,都是自己人,哪来这么多规矩。”老太太目光一闪,很想看自己这孙媳要怎么对付这种场面,怎么在维护戚家自尊的前提下,打发走白凝若。
平时真没看出来,白丫头怎么是这种人呢?虽说戚家是对不起她,但宝贝孙子可没欠她什么。她嫁进了有钱人家,何必来炫耀,做这种不聪明又不厚道的事呢?幸好宝贝孙子当初死也不肯娶她,娶了如初这大方聪慧的丫头进门来。
“我是想,既然白妹妹这么热心,咱们一味推脱,倒不好意思了。”她落落大方地说,对蹙紧眉头的戚夫人眨了眨眼睛。
戚夫人实在不想收受重礼,不想欠白家的qíng再多一分。她本是个骄傲的人,为着戚家已经低了很多回头,如今再不愿意在白凝若面前丢脸。可是如初说要收下礼物,而且递了眼色过来,一时之间,她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看向自己的婆婆吧,却见她老人家似乎在闭目养神,明显把这事全jiāo给如初决定了。
一咬牙,她点头道,“如初说得也有理,那咱们只好却之不恭了。”
白凝若见戚家肯收东西,心头的那口气舒展了开来,嘴里说着殷勤话儿,心里不禁暗中鄙视。姓胡的女人不是和元敬qíng深如海吗?到头来还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吗?戚家的又臭又硬,她也领教了吧?
钱财之事她不放在心上,她为的是这口气。曾经弃她如敝履的戚家,可曾想过有一天要她接济吗?就像之前白家接济他们一样。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她就是想让戚家永远欠她,她就是想踩上胡如初几脚,最好是全体戚家人以后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胡如初娘家豪富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清贫度日?只希望姓胡的这娇小姐受不了这种艰苦生活,夫妻相处时早些出现问题,到时候他们的感qíng还能剩下几分?那样,元敬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那样,她心头的郁闷才能化解。
带着这种自得的心态,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走。而她前脚离开,戚夫人就叫了如初到自己房间,问她为什么要收下这些礼物。
如初忍耐着,一句也不说白凝若的不是。
戚夫人是聪明人,有些话说直白了,反而不好。她只解释道,“盛qíng之下,再三拒绝倒显得小气。ròu永远不会埋在饭里,反正我听说白老爷过两个月生日,到时候咱们大大送上一分礼,可不就还清这份qíng了吗?”
戚夫人叹了口气道,“如初,你如今是戚家的媳妇,家里的事也要清楚明白才行。你说还大礼,总不成把这些东西重新包一下再送回去,那样岂不是更丢脸?如果送新礼,家里又哪来的钱呢?不瞒你说,去年发丧你公爹,咱们借了白家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呢。你今天收了凝若的礼,倒是又欠上了新债了。”
如初吃了一惊,没料到戚家到现在还有外债没还。
而戚夫人看到她的脸色,不禁忧愁道,“唉,刚才就不该任由你作主,这是怪我,毕竟你还不熟悉家里的qíng况。且不说欠债,单说日后的大用项吧,不多攒些银子可怎么行?到时候捉襟见肘,为难的时候在后头哪。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可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老太太虽然jīng神矍铄,但毕竟已经九十多了。常言道,人过七十古来稀,老太太活过百岁自然是戚家的福气,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样的喜丧必要大cao大办的。可办事的银子又从哪里来呢?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早就看开了,人死如灯灭,一领芦席、一杯huáng土足矣,但是戚家上下哪能让老太太受委屈。这只是说白事,家里的红事也需要大把银子呀。你和元敬成亲已经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而继美已经十七,到了成家的年纪,如意的亲事也得定下才行,还有将来你和元敬有了孩子……这一笔一笔的都是大数目,现在不节俭,等家里急用的时候,可从哪里淘换出银子来呢?如初呀,我也知道宽松的日子好过,也不想你辛苦,巧妇做那无米之炊,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一番话,如初震惊了,第一次深深理解了戚夫人。她老人家貌似严苛,表现得无比抠门,甚至好像是刁难儿媳似的,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家呀。
而她呢,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大明朝,从没过过这样紧巴巴的日子,也从没承担过全家生存的重任,更没有过这样长远的家庭规划,手脚大方自然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