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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宝随了温兰下水到他浮出水面,其实也不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但以谢原的感觉,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我表妹呢?”
东宝被人一拉上采珠船,他立刻问道。
东宝坐在船板上,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道:“我方才带她到了约莫十丈深的水下,我受不住了,她让我先上来,自己一人下去了。”
“谢大人……”东宝看了眼他,看出他神色里是掩饰不住地焦急不安,忍不住小声安慰道,“你别急。我起先也不大信。只是跟她下水后,才知道她水xing确实了得。你或可放心……”
“还是小人下去找找看!”
李海鳅按捺不住,起身准备要下海,被谢原拦住了:“不必了。她之所以下水,就是要替你的。现在你再下去,万一有个不测,她下水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李海鳅的神色现出了一丝愧疚,双手不安地在衣襟上来回擦动。
谢原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急怒让这个汉子生出了愧疚,暗吁一口气,勉qiáng压下心中的躁乱,望向李海鳅,和颜悦色地道:“方才是我一时着急,说话重了些,你莫见怪。东宝说得有理,咱们等她上来便是。”说罢转身再次到了船舷之侧,蹲了下去,默默注视着附近的水面。
时间还在按着它的步调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但以此刻这满船人的感觉来说,却慢得仿佛guī爬蚁行。生平第一回,谢原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恐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正恐慌。头顶的日头很毒,他被日头炙烤的后背却一阵阵发凉,衣衫被沁出的冷汗津津粘住,额头也开始滴汗,汗水沿着他的脸庞不住滚下,渗入他生了满面的胡髯里。
没有亲历过海上行船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狂风bào雨间与大海搏斗时,那种生灵在造化力量面前渺小到微不足道地步的那种感觉的。此刻的海虽不复狂怒,但人入其中,同样细微得如同一粒被吞噬的尘埃,无影无踪,留不下半点痕迹。
谢原明白自己不该这样想,却再也忍耐不住了。霍然而起,正要下海一探,忽然看见前方水下数尺隐隐似有物体浮动,心猛地一跳,定睛再看,见冒出了一只绑着绳索的气囊。
“浮囊上来了!浮囊上来了!”
其余人也发现了,立刻兴奋起来,大叫声中划船靠近。东宝俯身下去一把抓住浮囊,七八只手便拽着绳索往上收。坠力越来越大,等绳索收到末,水下出现一个被网罩住的巨蚌,七手八脚将附满了藻苔的大蚌拉上船后,有人qíng不自禁欢呼出声。
大蚌露出水面的那一刻,谢原的心跳从起先的快如擂鼓倏然停止,一顿之后,整个人便被一种qiáng烈的失落和恐慌所攫住。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才大蚌出水的海面。片刻过去。那里除了随风翻涌的道道无穷碧波,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大蚌是从海底捞上了,谢家的表妹却没随之而上。从她下水道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刻之久,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在水下憋这么久的气。
船上的人很快就从捞上大蚌的兴奋中冷却下来,纷纷到了船舷之侧,紧张不安地探身下去。连先前一直神qíng笃定的卫自行,此刻也到了船头,俯身盯着海面,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谢原飞快甩掉鞋,抱起船甲上的一块石头便跳下了海去。东宝见状,急忙跟着跃下,剩下的珠民也纷纷下海。李海鳅刚站了起来,却被卫自行拦住,冷冷道:“你就留着吧!”
谢原随了坠石的力量,在海水中笔直快速下坠,直到耳膜刺痛得无法忍受,这才抛开石头,睁开了眼睛,四顾之下,周围但见一片水雾茫茫,头顶上方还有七八个随了自己下水找人的珠民身影,而她却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他惯常行走于海上,水xing自然也是了得。这一刻,却不知道是水深压迫五脏六腑,还是一种错觉,他只觉得自己胸腔处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脏腑几成齑粉。
她没有上来,或许还在海底。他不敢想象让她一人孤独留在幽深海底的景象,用力再向下。一尺尺地下潜,胸腔里的气也一寸寸地短了,肋骨里要爆裂般地痛。他心知已经快到自己的极限了,海底却仍在下方。不愿就这样放弃,咬牙用力再次向下,侧里忽然一道暗流,将他整个人冲了上去。
谢原浮上海面,短暂换气之后,再次潜了下去。每到七八丈深,体内氧气便耗至极限,只能上浮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