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道:“直使有事便说。”
吴三chūn压低声道:“实话跟你说吧,前日有个人来密报,说海上盗匪头子独眼龙和横海王又起了争斗,独眼龙丧命,沉香岛被横海王接了。这些都罢了,那人告的密便是你,说你便是横海王!”
吴三chūn说完,便盯着谢原,眼睛一眨不眨。
谢原面不改色,淡淡道:“多谢直使相告。只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吴三chūn忽然面上露出了笑,道:“那告密之人本是沉香岛的qiáng盗,指天发誓说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还让我赶紧抓住令堂,以此要挟。只是我今日既亲口告诉你这事,自然便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你是也好,不是也好,跟我无关。我只要白龙城和以往一样,什么事都没,大家一起发财就行。”
谢原道:“直使这般信任,下官甚是感激。”
吴三chūn点头,道:“咱们也相识七八年了,有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这种不全人,女人自然与我无缘,爱的也就是那huáng物。我听说州府知州大人暗中便有参股商船生意,一本万利。我却老老实实守着这白龙城,进项实在可怜,背后还要被那些珠民戳着指头骂我祖宗,实在是无奈……”
谢原道:“这有何难?直使大人可听说过宏利商船?”
吴三chūn双目放光,道:“自然知道。南洋最大的船队商号。只是我听说这商号直接控于横海帮之下。莫非你有门路?”
谢原道:“我哪里有什么门路。只不过凑巧认识个朋友,他或许能帮着引介。我会替直使大人问一声,若有消息,便会回复。”
吴三chūn大喜,笑道:“好,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也不是白要红利,自己会出股。”
谢原微微一笑,道:“直使等我回讯便是。若无别事,下官先行告退。”
吴三chūn亲自送谢原至大门,又笑眯眯道:“那个沉香岛的盗匪,其心可诛,竟敢污蔑你。我这就下令将他正法。”
谢原略微一笑,望着吴三chūn道:“大人在此地做官多年,虽对珠民诸多克扣,也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有一事,下官怕大人知道了忧心,一直隐瞒。今日顺道便提一下。从前下官曾抓到一个意yù刺杀大人的凶徒。那人责问下官为何为虎作伥。我对他说,只要公馆还在,去了一个吴直使,还会有张直使、李直使。新接任的,未必就一定会比你更好。下官时常在下面寨中走动,见珠民多艰辛。大人方才既把下官当自己人,下官便也劝言一句,人心yù望,永无满壑之日,死后亦不过三尺之地。大人另辟财路之后,还望多存悯恤之心。否则下次再有刺客,未必就有前次那样的好运气了。”
谢原说完,转身大步而去,留下吴三chūn一人呆立在台阶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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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入了巡检司后宅,见母亲马氏正一人坐在走廊上,手上正在做一双做给自己的鞋垫,一针一针,慢慢纳线。仔细看去,两鬓白发比前次看时似又浓了许多。心中一阵愧疚。
他真的是愧疚,甚至有些后怕。这一次,自己回来得晚了一步。若不是吴三chūn贪财,恐怕自己母亲已经因为自己而身陷囹圄。缓缓到了她近前,蹲□去,低声道:“娘,我回来了。”
马氏方才正想着外甥女,又挂念儿子,一时没听见谢原靠近的脚步。现在忽然听见他声音,一个激灵,针便刺到手指上,哎呀了一声。
谢原忙拿开她手上针线,道:“娘,你眼睛看不见,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给我做这些了。做了我也穿不完。”
马氏笑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以前你表妹在,如今她也嫁人了,你又不在家,我不找点事做,白日如何打发?”
谢原道:“娘,我这次回来,是要把你接去一个地方,表妹也在那里。以后你们就又一道了。”
马氏惊讶道:“三娘?她不是去广州府嫁人了吗?”
谢原道:“卫大人要务在身离了广州府,短时间回不来,让表妹一人留在那里不妥,所以我又接回了她。”
“哎,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这里……”
马氏话说一半,忽然停住,慢慢道,“原儿,你是不是出事了?这里不能留了?”
谢原见母亲起了话头,只好道:“是出了点小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只是往后我不想再将娘一人留在这里,正好表妹也在那里,便将你一道接去,你们作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