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吩咐他的时候jiāo代的很清楚:“宛娘若执意探监,你便带她去,她若不进梅府也由得她,只送她去城外的庄子上去。”这不真让爷猜了个正着。
随喜儿想着急忙上前道:“爷吩咐了,奶奶若想探监教奴才引路。”宛娘不禁暗暗苦笑,果然自己斗不过梅鹤鸣,她的一行一动,都攥在他手里,梅鹤鸣就坐在不远,任她挣扎,看她挣扎。
青州大牢正好归陈子丰管辖,梅鹤鸣早打好关卡,随喜儿引着宛娘一路顺利进了大牢,虽是这样的深秋,大牢里却依然有股yīn暗腐朽的臭味,铁链锁住木栅里一个个犯人表qíng狰狞,目光呆滞,宛娘甚至不敢看那些人,匆匆跟着随喜儿往前走。
“到了,就是前面最靠里那间,奶奶自己过去,奴才在这儿候着奶奶。”随喜停住脚儿回话儿,宛娘也不想王青看见随喜儿,王青是个难得老实憨厚的汉子,心思纯良,她不想王青这份纯良泯灭,尤其是因为她而泯灭。
宛娘走到最里一间牢房外,果然就看见了王青,她不禁踉跄一步扑过去,两只手紧紧抓住木栅,低低唤了声:“王青……”
王青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一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着自己时来运转,有了美貌贤良的宛娘,有了家,待过两年,生个一儿半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怎么忽然就成了别人唾骂的jian夫了,从进大牢到现在,他已经挨了三顿皮鞭,也不知道什么缘由,那些狱卒个个仿佛阎王,比起梅府里凶神恶煞的小厮们更凶恶百倍,他被打得身上几乎没了一块好ròu。
缩在角落里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活活打死在牢里,死了也带一个jian夫的污名儿,让宛娘该如何伤心……
刚想到宛娘,就听见仿佛是宛娘的声音,宛娘的声音很好听,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她说话的时候,他觉得像山林子里的huáng莺鸟,听在耳里,心里都跟着麻苏苏的,故此,他飞快便抬起头来,果然是宛娘。
“宛娘……”王青几乎费尽了全身力气才挪过来,宛娘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衣裳早破的几乎不能蔽体,露出身体上jiāo错的鞭痕,一条叠着一条,触目惊心,宛娘伸手过去想碰又急忙缩了回来,问他:“他们打得?疼不疼?”
“不疼,真的……”王青极力咧开嘴,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却令宛娘更觉心酸愧疚,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王青急忙道:“你,你别哭,人不疼,真的,宛娘,你怎么来了?”宛娘知道现在哭也于事无补,抹了抹眼泪哽咽的道:“曹大贵回去报信,人求李叔送人来的。”
“曹大贵?”王青听见这三个字,几乎咬牙切齿的道:“就是他害人,宛娘,怨人不听你的良言,却被曹大贵这厮诬陷成如此下场。”
宛娘道:“果真是他吗?”王青道:“曹大贵跟梅府管事的婆娘柳儿勾搭成jian,人劝他不听,也怕惹出祸事,惦记着忙做了活计家去,不想临行前一晚,刚睡下不久,他推说出去解手,不知怎的,那个柳儿就进了屋来,被梅府的小厮当场拿住,非说人是jian夫,曹大贵更是一口咬定人跟柳儿早有□,把他自己撇了个gān净,宛娘,信人,人王青上顶天,下踩地,若说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宛娘抬手捂住他的嘴:“休说这样的话,人信你。”“真的。”王青仿佛欢喜了一些:“你信人,人便放心了,人这里正有一句话要说给你,若人命大熬将过去,待家去成亲娶你过门,若人王青死在那杖刑之下,宛娘你便另择良人去吧,是人王青无福。”
宛娘听了,眼泪滚滚落下来:“你放心,人定会救你出去。”王青忙握住她的手道:“宛娘,人知你的心,想你一个纤弱女子,哪有这样本事,只要还念着人王青,王青便已知足了。”宛娘知道自己说什么王青也不会信她的,也不再说什么。
却见王青颤抖着从衣裳内里的边上撕下一块布来,塞在宛娘手里:“这个你留着,权做个念想吧!”
王青知道自己这九十杖刑受下来有死无活,好在既无父母也无妻子儿女,只宛娘是个放不下的,好在也没正式成亲,不会耽误她的青chūn年华。
那边儿随喜儿一声轻咳响起,宛娘知道是提醒她走呢,宛娘握住王青的手低声道:“对不住了王青,若你能出去,好生寻个女人过日子吧!再不要惦念宛娘。”说完,转身走了。王青愣了很久不禁苦笑,他哪里还能出得去,恐过不几日就是他今生的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