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安然在齐州已经名声远播,就是前儿在松月楼跟王品荣的两场比试,如今早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之前,安然在齐州比试,毕竟没亲眼看见,如今可是好些人都看着了,对于安然在松月楼做的那几道菜,更是脍炙人口。
更何况,这里有好几位都是亲眼目睹了,安然那天做金齑玉鲙,对于安然的厨艺十分向往,一见岳锦堂帖子上翠园两个字,谁还能不来,加之早闻翠园别致,也想来瞧瞧。
席面让设在了东园临水的小厅内,几人来的颇早,岳锦堂跟梅大相陪逛了一会儿西园,方进了东园小厅,。
进来刚坐下就有仆妇上茶,言道:“这是我们夫人在西山亲手摘的野jú,几位先生尝个新鲜吧。”说着,把盘中的茶盏挨次放在小桌上。
明月先生端起茶盏仔细瞧了瞧点点头道:“有道是邢瓷类雪,越瓷类冰,这邢窑瓷用做茶盏,最为妥当。”
揭开盖子,不禁愣了愣,只见清水上两朵绿芯白jú,正是最常见的野jú,却dàng在清水中,有种说不出的美,浅尝一口,淡淡的jú香,并不浓烈,回味起来却有淡淡的甘甜之味,不禁点点头。
岳锦堂一看就傻了,心说,这丫头不是胡来吗,这几位什么人啊,那都是极其嘴刁的,以他想,怎么也得是极品碧螺chūn,方能入这几位的口,可这是什么东西,清水泡野jú花,这实在的过不去。
偷瞄了几位老头一眼,这一看,不禁呆了,几位先生一个个捋着胡子不住点头,那神qíng颇为愉悦,仿佛对这碗水泡野jú花很是满意,遂凑到明月先生跟前:“先生若是喝不惯,本王叫人给先生换一盏来。”
明月先生瞥了他一眼:“这已经极好,还换什么?”
岳锦堂心说,我这好意反倒成了讨嫌的,这丫头还真行啊,用这个都能糊弄过去。
正想着,就见仆妇端了菜上来,第一道岳锦堂认识,是自己吃过的银丝脍,跟着银丝脍的是一道湛清碧绿的菜羹。
岳锦堂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道银丝脍勉qiáng过得去,这菜汤又是怎么回事,这清汤寡水的,瞅着就奇怪,而且,这东西他认识啊,只要是水边沟渠都有,自己刚来的时候还瞅见了呢,就这样的菜,白给都没人吃啊。
都没勇气看几位先生了,却忽听一位先生道:“杜工部有诗云,饭煮青泥坊底芹,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之句,这莫不是就是杜工部诗中所言佳肴……
正是,正是,你们瞧这正羹汤岂不正如山涧碧水一般澄澈,且味道清而馨香,正如诗中所言,极雅极雅。”
听得岳锦堂忍不住拿着调羹,舀了一勺,虽说不难吃,可也没好吃到他们说的这样吧,这让岳锦堂感觉自己吃的跟几位先生吃的不是一道菜似的。
正想着,第三道菜也上来了,岳锦堂一瞧松了口气,终于算正常点儿了,却是不是太正常了,就是一盘子jī丁,而且,做的并不jīng致,就是把jī炖了切出来的。
岳锦堂十分怀疑,这道菜是不是安然做的,夹了一筷子,还是那句话,不难吃,却也谈不上什么极品美食,不免大为失望。
却不想明月先生见了却颇兴奋,笑道:“郡王殿下,您的陈年佳酿可该上来了,有道是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huáng金jī,倒真难为这丫头,竟然连这道菜都想起来了。”
旁边一位摇头晃脑的道:“白酒初熟,huángjī正肥,如此方是人生至乐啊。”
岳锦堂真服了,自己可是一点儿都没吃出好来,可瞧这几位的意思,仿佛是世间最绝顶的美味也不过如此了,怪不得皇上常说,这文人名仕都有些怪癖,对付他们就不能照着寻常的法子来,岂止怪癖,简直难以捉摸,这什么口啊,还说嘴刁呢,这样平常的吃食,都能如此欢欣雀跃。
有了前边三道菜的刺激,岳锦堂对第四道根本都不期待了,等上来一看,更加傻眼,颜色倒是青翠,可就是一盘韭菜,便问仆妇:“这是什么菜?”
仆妇答:“夫人说这道是夜雨剪chūn韭。”
仆妇话音一落,就听一位先生道:“好个夜雨剪chūn韭,极雅,极雅啊。”
岳锦堂瞅着那盘凉拌韭菜,脑子里都是糨子,索xing坐下来不再言语,看着这些先生一边吃酒一边吃菜,还一边儿诗兴大发,不时吟咏两句。
第五道菜却是一道点心,瞅着也极平常,岳锦堂已经习惯了,拿起来咬了一口,有股子松香的味道,很是特别:“这是什么点心?”
仆妇言道:“夫人说是松huáng饼。”
仆妇话音一落就听明月先生道:“饼杂松huáng二月天,盘敲松子早霜寒,昔年杨诚斋曾言,歌渊明归去来辞,以松huáng饼供酒,饮边味此,诗人洒然起山林之兴,觉驼峰,熊掌皆下风矣,这松huáng饼却比山珍海味更为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