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的目光落在她柳彦玲身上,比她还小上一些的彦玲,看上去说不出的沧桑老气,罩着一件绛紫色织锦缎的斗篷,褪去风帽,头上攒着明晃晃一支凤凰衔珠钗,满头珠翠下,一张脸施满脂粉,也盖不住底下的憔悴不堪,眉梢眼角氤氲的怨气恨意迎面扑来,令宛若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宛若从来不觉得,自己跟柳彦玲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以前,她算计自己的时候,她也并未点破,而她喜欢十一,是她们两人的事儿,这样夹枪带棒,满含妒意的柳彦玲,令宛若觉得异常陌生厌烦。
柳彦玲的目光却停在宛若脸上,有些发愣,岁月之于她仿佛了无痕迹,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在宛若身上,她看到的是岁月赋予的厚爱,本来平常姿色的宛若,现在看起来真好看。
五官没怎样变,变得是她眉梢眼角满溢而出的幸福,这种幸福仿佛淡淡珠光在她周身萦绕不散,把宛若笼罩的仿佛那隔水的佳人,那么出色,那么不凡……仿佛这辈子,自己都在她光芒的yīn影里活着,即便她远嫁和亲,她依旧那么鲜明的活在北辰的后宫中,无时无刻。
宛若觉得,自己跟这样的柳彦玲没必要牵扯太多,过去的qíng谊早已随着风散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她对自己的怨恨和嫉妒,这样的女人偏执而危险,宛若不想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宛若微微点头客气的笑了笑:“彦玲,真是好久不见。”扭头对赵晞轻道:“多谢皇上念我思乡之qíng,特备了如此绚丽花灯,如今时辰不早了,宛若还要回府瞧瞧外祖母,这就先告退了……”
抽身要走,却被赵晞一把拉住手腕:“宛若,宛若,别走,好不好?”宛若微愕,扭头看他,灯影儿里,他的脸上布满恼恨跟落寞,就像过去小时候,每次他费尽心思讨不得他欢心,反而弄巧成拙以后的模样……
“对啊!好容易来了,这就走了有什么趣儿?不若我们三人一起逛逛这花灯夜市,旁人若知道了,说叙旧也说的过去。”
柳彦玲的话尖酸刻薄,连最基本的风度都几乎维持不住,宛若突然发现,别说过去的qíng谊,即便陌生人,都比她跟彦玲现在的状况要好很多。
宛若倒是没想到,会遇上如此尴尬之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就见那边老太太跟前的婆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姑娘,姑娘,不,娘娘,娘娘,老太太真不好了,不好了……您快回去瞧瞧吧!晚了恐来不及了……”
☆、再起战端
宛若匆忙进了老太太的院子,就见廊下王氏跟舅妈正焦急张望的身影儿,见了她仿佛才松了口气,到了近前,舅妈低声道:“可是回来了,我跟你娘急的什么似的?一时又想不出主意来,只得借了老太太的名头,想来,若老太太明白着,也不会怪罪的。”
王氏拉着她的手上下瞧了瞧,低声问:“怎的去了这大会子?”宛若目光闪了闪,摇摇头,进去瞧了瞧老太太,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竟好像魂魄已消了大半,只剩下一口气残喘的模样儿。不用太医说,宛若也知道过不久了。
大雪从十四开始下,到了十五落了晚就停了,却刮起了北风,入了夜更是大起来,呼呼的,仿佛野shòu嚎叫,听着怪渗得慌,宛若前半夜没睡好,到了后半夜终于睡了过去,却做了梦。
梦中老太太还是旧年康健的模样,立在廊檐外望着西边天际叹息,叹息一会儿,仿佛起风了,老太太突然回身冲她笑了笑:“宛若丫头,那边那块云彩飘过来的时候,外祖母就要去了,你也不用伤心难过,更不要挂怀,外祖母这一去,便是解了今生的孽障,好在这一辈子修了来生的因果,外祖母放心不下的唯有你,女孩儿家出嫁了,就不能总惦记娘家这边了,婆家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宛若丫头,外祖母去了,外祖母谢谢你,替我那没福气的外孙女活了这一世,且活的这般好……”
宛若一惊:“老太太,老太太……”“娘娘,娘娘……快起来,老太太这回真不好了……”宛若一激灵,醒了过来,急忙套上衣裳就赶着出了厢房,刚到廊下,就听见里面吉祥的哭声,宛若急忙进去,近到chuáng榻前,只见老太太平躺着,眼睛依旧和着,倒是比昨日晚间,瞧着更安稳了些,栩栩如生的面容,若不是鼻息间毫无动静,就跟活着的时候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