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淑德,故赐东华郡主为——”
听到这里,姬容一怔。在他的记忆中,东华的赐婚并非是现在。
东华?是镇远侯请婚?姬容咽下已经变得冰凉的酒。他看向镇远侯,却正接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不是,那么……姬容心中突的一沉。拥有绝对政治敏感力的他已经意识到宁媛仪的赐婚对象不可能是他,那会是——
“——为瑾王妃,钦此——”
“喀嚓!”猛的一声,是酒杯被捏碎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寂静的宴会里却十分突兀。
场中大多数的人都看向发出声音的姬容,包括被赐了婚的姬辉白。
姬容却没有看任何人。他只缓缓张开已经由指fèng中渗出了血的手,示意身边的侍从挑去嵌入掌心的瓷器碎片。
“容儿?”高坐于主位上的帝王出了声。
“儿臣无事。方才只是……旧疾发作而已。”姬容起身。他微微笑着,笑容比任何一刻都显得清淡。
“若是凤王身体不适,便先下去休息吧。”接了口的是坐于帝王身旁的萧皇后。
“谢母后。”并不推迟,姬容行完礼便告了退。
夜风阵阵。屏退左右,姬容独自在禁宫之中慢慢行走。
风是冷的,带着早chūn特有的料峭寒意,一阵一阵,仿佛要穿透衣服,钻进人心底。
然而,在这样的chūn寒之中,姬容却只觉得热——是胸口翻涌着的火辣辣的感觉,还有一些气闷。
火辣辣是因为方才的酒,而气闷,则是胸口上旧伤的关系了……其实也并不太旧,只是这一个月罢了。
姬容慢慢停下,他在等一个人。
而那个人,并未让他多等。
“皇兄。”声音自姬容身后传来,如以往一样,清雅淡然。
姬容没有回头。倚着石砌的栏杆,他开口:“皇弟,妳是否跟父皇説过东华的事?”
走到姬容身边,姬辉白刚要説话,就听姬容再次开口,语调起伏不大,却自有一股冷冽:“妳可以不説,但这时候,就莫要骗我了。”
姬辉白沉默。片刻,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皇兄,我只是请父皇替东华郡主赐婚。”
姬容微笑起来。月的光辉洒在他脸上,淡淡的,如水一般冰凉:“皇弟,妳是知道这没有差别的……妳觉得,本王会不知道?”
姬辉白没有説话。这是一个多月来,姬容第一次对他自称‘本王’——距离上一次,其实并不太久,可他却觉得……
……觉得已经很久了。
姬容微微闭眼。夜晚的凉风终于chuī散了聚集在他胸口的燥热。
“辉白,”姬容的声音低了些,他开口念着姬辉白的名字,“妳可是喜欢东华?”
“臣弟的答案和之前一样。”姬辉白轻声回答。
姬容没有再説话。
姬辉白也并不开口打破沉默。
终于,姬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就这样吧。”
姬辉白没有説话,也不曾动。背对离去的姬容,他静静站着,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就这样吧。
那么,就只有这样了。
关于东华郡主宁媛仪,还有……
姬辉白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只是唇角稍微勾起,眼神较往常更加柔和。但纵然不过如此,亦是——
——绝代风华。
又一阵风刮过,天上突的飘起了什么。
姬辉白略抬了抬脸。
冰凉的,是雨水。
远远伺候着的宫人见状,拿了伞想过来替姬辉白遮雨,却被示意退下。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并不太大。
站在雨中,姬辉白的视线落在了桥下泛着一圈圈涟漪的池子中。
既然是在宫中,池子里的水自然是活水,更有专人固定时间清理池中的污物。因此,平常白天里,这池子的水是十分清澈。然而,眼下夜色融融,一望而去,池中的水却是黝黑一片了。
姬辉白却反倒喜欢了。
独自站在石桥上,姬辉白想起了宁媛仪。那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心想来也是gān净的。可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对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感觉,説不上喜欢也説不上讨厌,之所以会做这些,不过是因为……
因为她出现得太及时,又恰恰做了他最无法容忍的事qíng。
姬辉白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想到了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