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然微微一笑,但笑不过一瞬,虽然并未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但整个给人的感觉还是不期然地显得冷淡。她只道:“当不得娘娘的称赞。在娘娘的威仪之前,臣妇不过蒲柳之姿罢了。”
皇后面上还是笑意盈盈,暗地里却不禁皱了下眉,心道明明是句好话,往她嘴里一绕,却叫人听得只觉刺耳,这也是个本事。
但皇后城府颇深,这事归根到底不值当什么,便不以为意,继续温言与徐善然jiāo谈,颇说了几句话,这才将人放开。
徐善然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后正要说话,一位女官已自后头快步走上来,俯在皇后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皇后的神色又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僵硬之中还依稀有一闪而逝的狰狞。但很快,皇后就平了平心气,有些歉然地对徐善然等人一点头:“宫中有些事qíng,恕本宫少陪片刻。”
说着皇后立刻起身,带着那宫女直往宫殿后方走去,等快步走到说话不能被前殿中人听见的时候,她罕见地厉声喝问自己的女官:“你刚才说什么?”
那女官立刻跪下,战战兢兢将事qíng重复一遍:“娘娘,皇上吩咐您将邵淑人引到如意阁……如意阁中!”
如意阁是这宫中紧邻着御花园的一座小绣阁,因为风景不错,明德帝常常会带美人过去烹茶煮酒,红袖添香,乃是明德帝一等一的享乐所在——如果只是享乐,这也就算了,皇后这么多年来早看清楚自己的丈夫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无qíng之人,她自有太子傍身,管理着这后宫,还真就是让一众容貌各异出身不同的女人轮流讨好明德帝,反正谁讨好了明德帝,都是自己的功劳;若那讨好之人不识趣,反正这天下之大,总有更美、更艳、更巧、更能想要一步登天的其他女人。
但这不应该包括邵劲的妻子!不应该包括任何一个大臣的妻子!
夺臣之妻对皇帝来说岂是一个好名声?
可她的皇帝,她的丈夫,登基到了现在,又哪里有什么好名声?
皇后的面色在短短时间里快速地变化着,须臾,她问自己的心腹女官:“你看陛下……”她顿了顿,“是随口说说,还是认真的?”
女官这才抬起头来,嘴巴张了几次,才小心翼翼地说:“邵淑人的模样,正是陛下的心头之好。”
“坐如临水照花,立如弱柳扶风,最是冰雪一样的女子,才叫人有将其在chuáng上捂化成chūn水的yù望。”
皇后的耳畔响起了明德帝还是晋王时候说过的话。那时候她与对方也刚成婚不久,他拿着宫中赏赐下来的女子,在自己耳边仿佛不经意似地说了这一番话……皇后每每想起这句话就要冷笑一声:多龌蹉的男子才能当着正妻的面指着小妾说出这番话来?也是自那时起,她对着这个男人再没有一点眷恋,而曾经他赞美的那个女人了?早十几年就死了!血ròu糜烂骨头都要化成灰了!huáng煊还记得对方的容貌吗?还记得自己说过的喁喁qíng话吗?
许是皇后沉默得太久,来通报的女官嗫喏地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宫人,看着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宫殿,很快意识到自己只有一个选择。她不齿明德帝的作为,但身为皇后,她的一切仰赖皇帝,她亦只有一个选择。
皇后垂下了眼:“你将事qíng做得漂亮一点,不要闹出来了,让两方面上都不好看。”她口中除了明德帝之外的另一方,当然是指徐善然。在她看来,任是哪一个女人碰到了这件事qíng,只要没有被人发现的担忧,那其本身,肯定是会将其捂得死死的。
说罢,她向外走去,脸上重新带了笑意,步履也恢复从容——他人吃苦总比自己吃苦好,他人受难总比自己受难好。
而那些属于旁人的秘密,当然也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第一六五章 如意阁
“你怎么看?”皇后忽然的离去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窦氏的注意,借着端茶的机会,窦氏侧身与徐善然说话。
徐善然此刻是坐在窦氏与杨氏之间——这个位置按道理来说,当然并不那么符合常理。但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也顾不得那么多常理了。她低声对窦氏说:“可能是宫中的什么事qíng吧。”
这话说了和没说差不多,皇后主持后宫,能让皇后匆匆离去的,当然也正是宫中的什么不小的事qíng。可毕竟此时除了皇后中途离开之外,也再没有其他可供猜测的线索,窦氏便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转而说:“待会我与娘娘提出见你父亲的要求,娘娘多半会乘势向你要求些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