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闻言就叹了一声:“这也是一笔烂账了……”
“母亲说说吧?”徐善然软语问道。
何氏最近常听女儿用这种语气说话,更兼孩子似乎自醒来之后每日里必要抽些时间认认真真听她说话与她说话,她唠叨着唠叨着,便觉似乎无不可说了,现在也并没有多想,女儿问了,便也说了:“你小时候见过你三舅舅,还记得吗?”
“不大记得了。”徐善然说。
“你三舅母是清流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工,又长得十分清丽,和你三舅感qíng非常好。”何氏稍顿一下,“但这人和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老天爷给了你九种好处,总要给你一种不好。你三舅母就是亏在子嗣上头了。你本来应该有个叫做何雅的哥哥的,但不到周岁就夭折了,几年之后,你舅母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也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没想中间出了点事,这次孩子竟生不出来,生生难产而死。今日那在外头骂的,便是你舅母身旁丫头生的孩子,你三舅当年听到你三舅母的死讯,怒极攻心,认定府中有人害自己的妻子,再加上那丫头在你三舅母死上确实有点gān碍,这才连着孩子也一起出族了……”
徐善然静静听着。
许是想着女儿还小,何氏说得颇有些含糊。
徐善然那些年里慢慢知道的,要比何氏现在说得详细很多。
三舅母孙氏当年之所以会嫁入沐阳侯府,只因为何三老爷在七夕节灯会上见到了佳人的倩影,自此念念不忘,再加上两家门第相差不大,喜结连理之后你执笔画眉,我红袖添香,一时间也传为佳话。
婚后的第二个年头,孙氏有孕,孕期中她将自己的一个丫头做主开脸,给了何三老爷做通房。
没想到虽日日喝着避子汤,六个月后,那通房也有了身孕。
当日老侯夫人一力主张要将孩子打掉,大人卖走,但那通房是孙氏的贴身丫头,自小对孙氏忠心耿耿,在知道自己有孕之后已经悄悄的投了一回缳,只不过被人救了下来,现在还在chuáng上。
孙氏想着多年的qíng分,也信了丫头的垂泪表白,还顾忌夫妻感qíng,甚至不叫将孩子打掉,只让她安安稳稳的呆在别院将孩子生下来。
最后时隔半年,两个男婴先后出生,分别是三舅母生的何雅,与那通房生的何舞鹤。
或许是在妻子孕期中闹了这一出,何三老爷从小就对何舞鹤淡淡的,从那孩子生下来到抓周,统共也就看了一次。
没想到在周岁上头,孙氏所出的何雅因为一场风寒去世,何舞鹤却活下来还长大了。
那时候孙氏自己年轻,又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从没有动过要将何舞鹤抱到膝下来养的念头,甚至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也只让这个孩子跟着自己的姨娘过日子。
五年之后,孙氏再有孕,并在临盆的时候难产,费尽了力气也没能让腹中的孩子降生,最后难产而死。
如果只是单纯的难产,何三老爷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将自己当时唯一的儿子出族。
正如宁舞鹤今日在侯府外骂的:“活该你老婆被你气得一尸两命死在chuáng上!”
孙氏是被气死的。
在她将要临盆的时候,一个府外的女子挺着大肚子走到孙氏面前,拿出了何三老爷的贴身玉佩,自称自己是三老爷的外室,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所以进府来求个名分。
或许是有了孩子jīng力就不济了,孙氏当时甚至不知道这个女的是怎么被人带到自己跟前的。但她手中的玉佩却切切实实是何三老爷身上的。
那女子虽然在说话之后就立刻被打出去,但当时孙氏已经提前发动,进了产房之后就再没能出来。
那时候何三老爷还在军营里,等他接到消息从军营赶回家里,孙氏换上寿衣的尸体都僵硬了。
妻子死了,事qíng当然不可能这样就结束。
他并未流连烟花之地又或者和外头的女人发生关系,当然更不可能去置外室,玉佩他也只以为自己粗手粗脚掉了,还在营中吩咐亲卫去找,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处心积虑的要害死自己的妻儿!
何三老爷带着亲卫回来,直接用军营中的方式在府里动刑,查来查去,还是查到了何舞鹤的生母身上。
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没有任何证据说是何舞鹤的生母将那女人放进来的。
何三老爷没有耐心,必要有贼人的血祭奠妻子的头七,没有证据就没有证据,那妾的身契在他手上,有嫌疑就够了,直接打死不论。
可这个时候,何三老爷唯一的儿子何舞鹤冲出来,抱着父亲的腿哀求他放那姨娘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