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擦肩时我看到他袖口别着我送他的那枚翡翠袖扣。他的手上伤痕遍布,黑色的油污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彻底洗清,但那枚深绿的玉石却被擦拭得十分水润纯净,与当年我挑选来赠送给他之时相差无几,只一眼就知倍受主人珍重。
我动了动唇,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有些酸涩,他的肩膀还像很多年前一样瘦削,可我却不能给他一个作为告别的拥抱。
鳞城走后,我走近那块据说属于我的碑石,只见上面用简单明练的字母镌刻着我的姓名,姓名的下方则刻着一行花纹似的小字,用的是我发明的语言:
朱塞佩·埃斯波西托
创造了船,拿着火把,止步于浅滩。
他怎么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我心中业已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了起来,胸腔里一股热意又胀又暖,将原本漂浮不定的情绪变成了一捧热烈与悲壮。
我想起鳞城的眼睛,逆着阳光如同两团绿色的火焰,如果大海能被火种点燃,兴许就是这样的颜色——那种期冀中的光芒支使我缓步像海滨走去,海浪的翻腾与海鸟的鸣叫让我想起那本《船夫》中所描绘的景象,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象在波涛中轰鸣的汽笛声响。
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描绘着这幅画面,接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我看到自己的墓碑屹立在夕阳下,从远处看,它的形状有几分眼熟。
我无声地站立了片刻,一道光芒划过我的脑海,我忽然想了起来:
——那是一支倒立的船锚。
第27章 【第四周】01
狂欢始于深夜。
评选结束后,毫无睡意的两人离开了鳞城塔,依照鳞城的说法,就是去“飙车庆祝一下”。
一三队长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毫无异议,只是他心中的担忧仍未散去,他想问问鳞城接下来的一周有什么打算,但鳞城总是神神秘秘地不置一词,但笑不语。
崭新的摩托车停靠在路边,一三凑上去摸了摸,刚想往上跨,就被鳞城拽着袖子拉下来。
“我来开。”他抢先跳上车,紧接着居高临下地对一三伸出手,“上来。”
“你行不行?”一三队长皱了皱眉,怀疑地问。
“你好意思问?小路痴。”鳞城道,“快上来。”
一三轻巧地跨上车后座,微斜的坐凳让习惯了驾驶座的他觉得有些别扭,因为惯性总是让他往下滑,似是逼他贴上眼前那片背脊。
Beta的身形并不宽阔,他不太舍得倚靠上去。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僵硬,鳞城轻笑了一声,仗着驾驶员的身份对他的队长颐指气使:“我怀里有本本子,劳驾你帮我拿出来。”
一三挑眉,没有推拒,手臂环过鳞城的肩膀伸向他胸口的衣袋。
Alpha的手掌宽大而温热,瞬间贴近的距离伴随着烟叶的苦香导致Beta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是故意撩拨我的吗,队长?”鳞城懒懒地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着Alpha下颔的线条,“车还没开起来呢,一会记住抱着我的腰。”
一三不理他,有规有矩地将那本蓝色封皮的精装笔记本掏出来,拿书脊戳了戳他的背。
鳞城痒得发出一声轻嗤:“别闹,从后往前看,你会需要这个的。”
一三如他所说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乳白色的书纸上并没有记录文字,而是画着各式各样的线条与图形。
是地图。
五个街区沿着滨海列车的轨迹被仔仔细细地罗列在本子上,细致到每一处景致,每一家商铺,甚至每一寸砖墙的颜色,都事无巨细地尽数写明。
一三队长觉得有些新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鳞城的字,Beta的字迹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张狂恣意,反而相当的工整,落笔手势一横一斜俱是端正清秀。
“记得住么?”鳞城见他不言,便问道。
“为什么要记?”一三队长坦诚地反问,“不是有你吗。”
鳞城一怔,继而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语气听起来言不由衷:“我觉得你还是记住比较好——要出发了,快抱紧我。”
发动机发出一声轰响,看起来有十二成把握的Beta轻车熟路地拧下油门,然而车胎滑动的一瞬一三就直觉地感到不妙,他低喊了一声鳞城的名字,立即俯下身压低中心,把位于前座的驾驶员整个的罩进怀里。
下一秒火花炸裂,摩托车流线型的车头直直嵌入了面前灰色的石墙,咔嚓一声巨响,崭新的载具顷刻间报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