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大步上前,抬手拔起了那支羽箭,因为射箭人的力道不够,羽箭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这箭是用柳木削的,顶端缀着鸦羽,做工潦草,箭尖倒是削得锋锐,倘若方才不是夏添跑得快,只怕不流血也得擦破皮。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片刻后,一个哭丧着脸的小男孩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两只眼睛都红了,“大人,我……我不知道那是大人的狐狸。”
夏添舔了舔爪子,没出声。他自己也后怕着,他忘了,这不是当初太平的现代社会,何况当年还有人敢做出换枪的事情指望着弄死他,到了这里,他一旦变作狐狸,那在旁人眼中就不过是只可以猎杀的兽类,他自己要是受伤也就算了,可他还和盛黎绑着道侣契约呢!
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盛黎受伤,那小狐狸只怕要内疚死。
盛黎安抚地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看向那个小男孩。对方衣着简朴,收拾得到算是干净,不过大约是在林子里窜来跑去地寻找猎物,脸上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些淡淡的痕迹。
那孩子大约也是见盛黎装扮华贵,并不敢跑开,反而扔掉□□走上前,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大人恕罪,我并不知道这是有主的狐狸,冒犯了大人,请大人责罚!”
他一个幼童,上来也并不哭天抢地,反而强忍惧意陈述错处请求责罚,这倒是让盛黎多看了一眼,只不过虽是无意,但一旦涉及到夏添,就很难不让盛黎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他正想着这么个小孩子当怎么训斥才好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妇人的喊声:“小安——”
“干娘!我在这儿!”名叫小安的孩童连忙答应了一声,又对盛黎解释道:“我是和我干娘一起来山里找吃的,求求大人别为难我干娘。”
盛黎如今倒是能明白些许孩子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了,故而点了点头,倒是让小安高兴得连连磕了几个头。
那边,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也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一见小安跪在一个打扮贵气的高大男子面前,以为是孩子冒犯了贵人,连忙快步上前跟着跪在一旁,“大人恕罪,我这孩儿年幼不懂事,倘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责罚于我!”她步履匆忙,挎着的竹篮也落在一旁,里面装着的野菜散落一地。
恰在此时,晴空中响起一道炸雷,小安被吓了一跳,惊得一下子躲到了妇人怀里。
而夏添,则是整只狐狸都看呆了——
这妇人,和自家饲主长得可太像了!
并非是说二人容貌如出一辙,而是说两人在眉眼上多有相似之处,只是一个是妇人的柔和温婉,一个则是男子的刚硬俊朗,若是分开来看,两人都是长得顶好的人物,也不会有人觉得特别相像,但若站在一处细细打量,有心人自然能看出相似之处。
盛黎倒是没去看那妇人,他只听见了晴天响雷,须知当初他和夏添就是被九天雷劫给劈来异世的,白狐狸更是当场就给劈成了黑狐狸,故而对雷声心有余悸,刚来异世之时,听闻夜里打雷甚至能被吓得整夜地睡不好,生怕又来一道雷把自己劈去别的世界,还是盛黎慢慢安抚,才慢慢解开心结。
故而,此刻盛黎正小心翼翼地给怀里的白狐狸顺毛,摸到手下温软的身子蓦然生出僵硬,只以为夏添是被雷声吓到了,便益发地温柔起来,低声安抚道:“夏夏别怕。”
夏添这才回过神来,张嘴咬住盛黎的手指含在口中,微微用力扯动,示意他去看跪在地上的妇人。
盛黎让两人起身,抬眼打了个照面,他也愣住了,却不是为别的,而是这妇人,竟然与丞相夫人有着五分相似!
虽然面容略有相像,但两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若说丞相夫人穿金戴银也如同东施效颦姿态扭捏,那么这妇人虽则未施脂粉,却自有一股端庄温和的气质,只是她双目呆滞,看着也像是神智有损,硬生生将那股气质剥去了七分。
盛黎很快便收回了心神,他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尖,并未刻意为难这二人,抱着夏添离开了山林,随后便让人来打探了妇人的消息。
暗卫这一次把消息查得很快,毕竟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山野妇人,清查起来也无人从中作梗,倒是很快打听清楚了。
“回安王,这妇人姓何,是十多年前出现在村中的。据说她是外地前来村中投亲的人,到了西林郡才发现亲友故亡,于是就在山间一间砍柴人所用的旧屋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