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竹无法,也来不及安抚受惊的死党,赶紧调头去段氏的旧宅:他也正有一件事qíng要跟老爷子确认,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段家的这别墅有些年头,正好位于五大道上,是法式建筑,墙里墙外绿树如荫,后院处更有一棵古树,据说是建这别墅的时候一块儿栽下的,经过战火纷乱,太平盛世,此刻安详地舒展枝叶,如一个无yù无求的老人,享受阳光、雨露、和风。
段深竹遥遥地看了一眼,能看到那棵树所探出的绿荫,在建筑后面若隐若现,风chuī过,树叶摆动,像是跟他招呼一般,看得人心中暗生喜悦。
佣人出来,将他迎了进去,客厅里,段老爷子坐在沙发中,似等了许久,见段深竹进门,也不言语,段深竹唤:“爷爷!”
老爷子方赏光看他一眼:“坐吧。”
段深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爷爷去公司了?”老爷子一点头:“你去哪了?”段深竹沉默片刻:“爷爷,上回我开除了公司的一个员工,后来你叫人给他复职,我听说是一位叫‘方知聆’的来找过你?”
老爷子“嗯”了声:“如何。”
段深竹道:“爷爷,方知聆真的是方得的女儿?我听说方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
老爷子不置可否,看了段深竹一眼,垂了眼皮:“可惜什么,再风云叱咤不可一世,难道能一辈子?何况他也非完人。”
段深竹道:“我听说他是为别人背债,才弄到破产的地步,妻离子散……”
老爷子摇头,不疾不徐说道:“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我还没有问你话呢。”
段深竹顿了顿:“爷爷……我只是有些好奇。”
老爷子扫他一眼:“你年纪轻,有些事须历练历练,说起方得的事,也是好,你只需知道,在商场上不要太过相信别人,在商言商,为人要gān净狠辣些,当断则断,若是太意气用事,大概就如方得一样,害了自己不说,连累妻儿……”
段深竹只觉得耳朵略刺,却又忍不住问:“这么说,方知聆真的是他的女儿了,爷爷你大概也知道,方知聆跟我一样都在剑桥呆过,她只过一年就休学了,我还奇怪,她原先不是现在这个xing子……”
老爷子咳嗽了声:“你认得她?知道她原先是什么xing子?”
段深竹语塞,然而眼前却浮现导师的那两张照片:“我以前虽然不认得她,却也隐约猜到,何况她又匆匆休学,一定是遭遇到什么变故才这样的……”
老爷子叹气:“你对知聆如此上心?”
段深竹闭了口,他本想解释一下自己跟方知聆的那些匪夷所思,却又觉得老爷子大概是不喜听的。就只说:“我欠了她……很多。”
老爷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道:“曲稳不敢骗我,说你去了医院看人了?”
段深竹见老爷子已经知道,何况他本也没心瞒着他:“是的。”
客厅内一阵沉默,段深竹犹豫片刻,终于重又开口:“爷爷,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什么?”
“我记得我小时候,淘气,执意要爬后院那棵树,有一次果真给我爬上去,可是却不小心又掉下来,本是会摔死的,却被一个女孩子救了……”
老爷子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我以为你都忘了。”
段深竹本是试探着说,见他竟如此反应,顿时叫道:“爷爷,那是真的?那么……那么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就是……”
段老爷子淡淡回答:“就是知聆。”
段深竹身子猛地僵住了:“是她?真的是她?”
老爷子缓缓说道:“那天是我的五十寿辰,方得带她来的,你见了她,不知为何十分害羞,自顾自跑了,后来知聆跟你去了后院……然后我就听人家说出了事……”
段深竹站在那棵大树之前,怔怔出神。
——那时候他才只有五岁,现在只有在梦里才会想到,高高地树,自己像是一只树袋熊似地抱着树gān,而大树在狂风中摇动,何其恐怖。
他曾疑惑为何总做这个梦,记忆却七零八落,只有破碎片段。
现在才知道,原来有解。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心qíng了,但是看着大树的枝gān,却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起先是躲在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窥视着那个刚从门口出来的白裙子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