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两个太医又开始擦汗了。“痛晕过去也不是特别罕见,产婆都是有经验的……”
果然,屋里现在七嘴八舌的已经是又开始说话了,“娘娘!娘娘您忍着点,别叫,用力,跟我的节奏,呼、吸、呼、吸——推!”
“看到头顶了!掐人中!掐人中!娘娘您不能晕,这时候晕了孩子出不来!”
“yīn门不够宽!拿剪子——拿——”
所有的嚷叫,均被一声突然又急促的婴啼声给终结成了一片寂静,随之而来的还有徐循连声长串的哀嚎。两个太医甚至包括皇帝,都是疾步闯到了窗下,太医们连连高声问,“母子平安?”
语气里却是透着说不出的放松:终于,是把孩子给生出来了。没出什么人命,不然,他们也得跟着遭殃。
皇帝却是低沉而又急迫地问了一句,“是男是女——庄妃人怎么样了?”
屋内沉默了一会,方才是响起了钱嬷嬷很平静的回报。
“回禀皇爷,娘娘和姐儿是母女平安。”
即使看不到皇帝的表qíng,但仅从他肩线的变化,皇帝的失落,便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事了。他退了几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好!这个喜讯,也该报给清宁宫那里知道……你……你们自去筹划、安排一下吧。朕这里——朕这里——”
说着,便是又退下了台阶,逃也似匆匆地离开了永安宫。
赵嬷嬷、李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复杂的感受,两人却是也顾不得多言了,越过死死盯着窗棂的柳知恩,前后脚都进了产房去探视徐循。
所有的产妇,自然都是不大体面的,即使是徐庄妃也不能例外,她满面苍白,嘴唇上甚至还残留了被咬破的痕迹,额前也还有没被擦拭去的汗迹,周身更是散发了一股产妇特有的血腥味儿。
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她唇边那幸福的笑意,徐循低垂着头,温柔地望着钱嬷嬷怀里的那个小襁褓儿,闻得有人进来了,便抬头笑道,“赵妈妈、李妈妈,你们瞧,姐儿多像我啊——哎呀,看着她才觉得,我真是当娘了呢。”
言语之间,欢喜无限,居然仿佛是真没有一点失落之qíng。
☆、龙凤
就像是皇帝所说的一样,不管宫廷内外有多盼着这是个儿子,平安生女总是比母女俱亡来得好,这件事当然也肯定是当作喜事来处理。
往清宁宫的信使很快就被派出去了,也很快地带回来了太后的赏赐和叮咛,各宫那里,过了一段时间也都遣人过来道贺,至于小皇女,被母亲看过以后,自然送出去,擦洗擦洗身上的血污,自然也就被送到养娘和rǔ母那里去了。——徐循这一胎生的时间很正常,该预备的自然都是早都给预备上了。
——虽然说当母亲的难免是惦念女儿,但宫里就是这个规矩,别说什么亲自哺rǔ了,就连养在跟前都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过几年大了以后,皇女们自然都有住所的,顶多也就是按平时给皇后请安的次数来给生母问好而已,想要带在跟前一直养大,那就得看这做母亲的脸面足不足了。
反正,在本朝,连皇后的女儿现在都出去自己住了,孙贵妃的女儿今年也刚搬过去一起,徐循这一胎要想搞特殊,只怕是有点难。
不过现在也不用着急惦念这事儿,刚生产过,母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徐循高兴了一会也就合眼沉沉地睡了过去了。——该忙完的事已经忙完了,这回她很有把握,总算是轮到别人来帮她忙活了。
别人忙活的事也不少,小皇女现在就得开始预备洗三了,这得着落到永安宫来办。还有徐循坐月子,外出还愿等等,很多琐细的事务,都得要几个嬷嬷和大宫女来办,满宫里人都忙得是团团乱转。——脸上也都是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说不上是真心不真心,起码面子上都是挑不出一点不对的。
对小宫人来讲,主子还活着,这就是挺不错的结果了。不管生的是男是女,总比憋死了qiáng吧?若是死了以后,不论留下的是皇子还是皇女,永安宫肯定得撤编制,她们就得被拆分到别处服侍了。能服侍原主,当然比半路出家要好得多。
但对于那些和主子更亲近的大宫人呢,这事儿就有点透着不是滋味了:这孩子算是有福分,从怀上到现在,波波折折的,也都挺过来了。在生之前,几乎泰半人都觉得该是个儿子,结果呢,虽然也是健健康康的,却是缺了个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