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些事,多数都是六局一司在管吧,怎么如今事事都要我们来过问了?”她不免就问了一句。
周嬷嬷神色平静,“六局一司的晓事女官,人口逐一凋零,老娘娘道,此事也不可皆付与内宦,免得宦者势大难治,宫人还要看他们脸色过活,因此谕旨都由皇后娘娘打理。”
还真是折腾人不手软啊,徐循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表qíng?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些事qíng里,往年都有多少是要时时往清宁宫回报的?”
“日常琐事,老娘娘例不过问,只是偶然提起几句。”周嬷嬷面无表qíng,“四时八节的宫宴庆赏,便时常来人询问,娘娘遂常主动往清宁宫回话。”
四时八节加起来就是十二,宫里各种各样花样繁多的庆祝活动,只有比这个多,不会比这个少,也就是说皇后大概每个月都要在婆婆的压力下cao办一到两场小型庆祝活动……徐循忽然好佩服她的jīng力,在如此重担下,居然还支持了一年之多。
“我虽暂代宫务,但终究只是帮手,萧规曹随,一切按旧例来办吧。”她立刻下了决定,“周嬷嬷昔年跟随娘娘身边,想必也是办老了事的,凡事就由你先拟定了主意,一切以娘娘前些年的做法为主,拟定了报给我,我们两人商议过了,再往下措办去。”
一事不烦二主,她索xing把大部分活计都推给周嬷嬷,“昨日在坤宁宫里,听娘娘口气,如今已经要开始忙活年事了,周嬷嬷先把这些事前后顺序都写一写给我看,咱们再逐一发落下去。”
周嬷嬷完全没想到徐贵妃居然真的毫无准备,万事都付与她,这和她昨天的猜测完全南辕北辙,她呆了一会儿,才忙道,“奴婢一人思虑太浅,只怕会有所疏漏——”
她毕竟是皇后心腹,徐循怎么也得防上一手,不然把年给过砸了,她自己都没脸见人,她颔首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先想,我这里打发人去请尚宫同老娘娘身边的乔姑姑,大家一道参赞一番,这个年怕也就能顺顺当当地过下来了。”
虽 然已经是尽量高估了徐贵妃的本事,但她这话一出,周嬷嬷心底依然不禁就是一沉: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难怪她昨日根本毫无计划,原来根本早有腹稿,打的是这 互相制衡的主意,自己那飘渺的愿望,看来是要落空了,徐贵妃不愧是能把皇爷心思笼络过去的能人,只怕这千头万绪的年事,未必能难得倒她。
她甚至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其实这都不能说是预感了,根本就是确定的预计:如果年后娘娘还不能痊愈的话,只怕这兴办女学一事,虽然硬骨头是娘娘啃的,难关是娘娘铺过去的,但到最后,却要让徐贵妃喝了头汤……
☆、第204章 孤寒
徐循对周嬷嬷心里的担忧实在是一无所知,不然,即使周嬷嬷对她没好脸色,她也肯定会稍微解释几句的——她是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如此看重管宫大权,反 正在徐循自己看来,这里头有很大一部分事qíng都挺糟心的,别说她不是皇后,就算她是皇后,徐循也肯定不会亲自来管的,顶多挑选一些人事关系互相制衡的宫人来 管,再借助东厂的力量加以监督就是了,不然每天忙忙碌碌的都是做这些琐事,还要底下人gān嘛?
当然,皇后也有皇后的难处,太后如今 摆明车马就是要折腾她,拿这些琐事来折腾还算是好的了,起码还是事儿,还能让皇后去管。真要装个病,让皇后每天捧个药碗过去侍疾,就那样在清宁宫里罚站, 那才是折腾人呢。徐循多少也能理解孙皇后这样任由太后揉搓的考虑,现在皇帝好像是不准备为皇后出头了,既然如此,婆媳之间,媳妇就处于天然的弱势——多年 的媳妇熬成婆,在熬成婆之前就是如此,孝道跟前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哪怕太后要杀她呢,皇后不递刀都是不孝顺,儿子可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但媳妇就是不可 以,尤其皇后身为女德表率,那就更别想了。反正,在男人不肯出头给与特权的qíng况下,这孝的要求,就是如此严苛。
好在,太后估计对徐循多少也会放松点要求,反正徐循是打定主意了,太后那边若有意见,那就正好让乔姑姑来管,指望她和皇后一样费尽心思地cao办年间庆典,那是不可能的事。被人议论她不会管宫又如何?反正该管宫的是皇后,又不是她。她太能耐了,还显不出皇后呢。
怀抱着这样的态度,也就没什么战战兢兢的心qíng了,徐循翻了翻周嬷嬷呈上来的待办事项,不禁笑道,“怪道嬷嬷是娘娘跟前第一人,确实是能gān,这样列出来的表格,条理清晰,一目了然,一望即知,是办老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