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直白入心的话,立时就让老张黑了脸色。他不忿地睨了老刘头一眼,暗骂他不识趣,怎么哪锅不开提哪锅。
一时,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这也不算是别人的稿子,我自家孩子的,用用怎么了?我闺女也是正了八经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让小唐抢了好运道挤进了杂志社,她被落在图书馆打下手,这事我一直没在社里抱怨过。不过,她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学生,我这个当爹的不争取个机会让她上篇稿子,还有谁顾念着她?”
听到这,老刘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知道老张这些日子对唐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源头。他默然道:“你呀,纵使为孩子也不该这么办呐。”
老张心里岂能不悔,万万没想到当初邹崇文竟然眼神如此尖锐,一眼就看出了稿子不是他所作。
这事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跌了份不说,以后想把自己姑娘安cha进来,可不就是难上加难?
一时间,他的脸色莫名难堪,yīn沉地看了吵闹之处一眼,转头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倒是一反往日的常态。
老刘头瞧见不对劲,也喟叹一声,心知他这是为儿女急出了心魔,心下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
数月过后,唐棠突然接到杂志社的通知,要求她出席参加文协的一个会议,这让她不禁有些讶然。
虽然她的作品火遍了大半边天,但是作为一名新人编辑的资历尚浅,按说怎么都轮不到她去参加上级的会议。就连杂志社那边的人也颇为不解,怎么会点名明言让她出席?
唐棠推拒不得之下,只好按时前往。来到会场之后,她也没有多说话,捡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却没想到,麻烦竟然主动找到了她的头上。
“哎,猫在墙角的那名女同志,别闲着了,赶紧起身给老师们倒水啊!”
会场上的一嗓子高声,霎时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唐棠的身上。
她微微一怔,不知道这位坐在二号位子上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把她当成了会场的服务人员。
她一打眼,看到现场除了参会的各家杂志出版社代表,并无服务人员,gān脆也就没有着急反驳,淡然起身拎起水壶,一一为在场的人添茶续水。
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又听到那人扬声道:“小同志,我这笔不下水了,劳烦你出去再找支钢笔来。”口气虽然客气,但其中的命令之意不言而喻。
唐棠好脾气地再次起身,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支钢笔递了过去,只见那人随手接过,点了点头示意她回位。
再过了三五分钟之后,不曾料到那人又有了新的事qíng。
“哎哟,这天气怎么这么热啊?来来来,小同志,麻烦你再把窗户都打开,对了,上面的顶窗也开开,通通风!”
唐棠默默地看了一眼窗户顶上的小顶窗,她踩着凳子不知道能不能够得着。当下,便有些缄默。
就连在场出席会议的人也有看不过去的,起身主动说道:“郑主任,我来吧。”
“你坐着你坐着。”郑主任摆摆手,“今天这个会议议程紧,咱就别在这种小事上làng费功夫了。小同志,就麻烦你受受累吧。”
一排三扇大窗户挂在墙上,每一扇窗上下左右共得开四个小窗,加起来总共是十二个,这岂单单是受累?
如果他不是无心之举,那么这个郑主任就纯属于故意在刁难自己。
唐棠心下有了认识,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有疑虑的,有质疑的,也有冷眼瞧着的,如同数道冷冽的刀锋架在她的面前。
她思忖了几秒钟,忽而面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脚步轻快地上前一一将低处的窗户关上,又搬来椅子踮着脚尖将高处的顶窗掩上。
而后,才姗姗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背包和笔记本,利落地在会议桌边找了一个空位,径直坐了下来。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面上惊愕地说不出话。
高坐会议桌上首的那人更是惊诧地问道:“你这是——”
“我是《百花文艺》的编辑,唐棠,láng孩系列的创作者,今天与会的参加者。”她湛然有力地答道,朗朗的声音恰如一记警钟叩击在所有人的心里。
“什么,她就是láng孩的作者,这么年轻?”
“她怎么坐到角落里去了?刚才郑主任还指示她做了那么多杂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我倒觉得这位同志涵养不错,刚才三番五次的麻烦她,也不生气,利落地把事qíng办了。要放在我身上,早就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