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顿时面色大变。
张太太和诸太太也都说不出话来。
五娘子都快把七娘子的手掌攥碎了。
几个女儿,也都是神色凝重。
七娘子更是恨不得奔出来捂住封锦的嘴巴。
九姨娘当年以凸绣法成名,号称是江南第一绣娘,后来进了杨家做姨娘,如今这凸绣法,倒是成了纤秀坊的招牌。
封锦这话,太诛心了。
隐隐就是在指责大太太bī良为妾谋夺绝技,为一己私yùbī破封家一门。
世家大族行事,都是有规有矩,大太太这样做,贪婪狠毒,又哪里是大家主母的风范?
最伤人的往往就是实话。
大太太气得颜色都变了,老半天才挤了一句,“这就是你解元封公子的家教?”
不论如何,封锦顶撞长辈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封锦反倒收敛了怒气,微微一笑。
众人顿时又为他的美色所迷。
“小侄今日的确是失礼忘形,怎么竟说了心底的话出来,倒叫世伯母见笑了。”他居然还真的有一点不好意思。“此番回家,必定面壁数日,以兹反省……还请世伯母不要和小侄计较!”
封锦越是彬彬有礼,大太太反而就越生气。
就好像两个人吵架,一个人占尽上风的时候,当然可以风度翩翩。而此时此刻,处于下风的那位看着对方,心qíng自然也不会太好。
“好、好,好!”她勉qiáng挤了几个笑,“你自己知道错就好!”
却是李大郎又出言缓颊,也向大太太告辞,“出来一阵子了!也该回去帮家里忙活忙活。”
诸太太和张太太都回过神来,纷纷打岔,总算是把场面糊弄了下去。
封锦也就一边和李大郎、李三郎说笑,一边出了内院。
十七岁的少年郎,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一杆新生的青竹,虽还带了脆意,但竹丝已然坚韧。
大太太目送着他的背影,心头就好像淤住了一样,喉头上上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是犯起了哮喘。
105 芳心
当晚大太太和大老爷就闹了别扭。
大老爷气得直接住进浣纱坞里,直到上元节才出来和二老爷、二太太一道看灯。两夫妻当门对面地坐着,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气氛就难免有些尴尬。
九哥并七娘子虽然得宠,但在这事上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五娘子更是一提起这件事就伤心得很,大眼睛好像清水里养的雨花石,随时随地都带了一股润泽。
好在还有个三娘子,一脸的喜气盈盈,奉承了大太太,又和大老爷说悄悄话,场面才勉qiáng能维持着热闹。
四姨娘也是眉眼盈盈,细心周到地侍候着大太太,从前这些活都是被七娘子一手包办,她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七娘子心底又何尝不懂她们母女的盘算:三娘子眼见得就要开始置办嫁妆了……这当口,当然是能卖上一次好,就卖上一次好。
大太太却也难得地接纳了四姨娘的殷勤,并不曾在明里暗里,给四姨娘没趣。
七娘子看在眼里,倒是有几分纳罕。
但也不曾多在意。
说到底,大太太既然把她和九哥写进了自己名下,很多事就和以往不一样了。
要是换在以前,大老爷又怎么会把封锦打发进来给大太太请安,恐怕还是会忌讳着被大太太知道他在私底下提拔封家人吧。
众人各有心思,灯节就过得有点没滋没味。
就连一向最没有心事的六娘子,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有些没趣,只是晃着手里的金鱼灯和七娘子说悄悄话。
“一年要比一年更冷清!”六娘子似乎也颇有些感慨,“等二叔一家上了京,家里又少几个人,今年三姐又要出嫁……”
张家前几天派媒人过门提亲,三娘子的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应婚期也说好了,就在今年夏天。
二老爷和二太太算是客居苏州,一应亲戚朋友,不过是看在大老爷的面子上与他们应酬,官位又不高,还是京官位份,正月里要比大房清闲得多。
两夫妻就忙着清点账目,把照料不到的田土变卖了换作现银,各做安排,还有些上好的田地,照旧是郑重托付给大房照料,每年由二房派人回苏州与大房结算。
二太太脸上已是一点异色都没有了,和二老爷亲亲热热地并肩坐在大老爷夫妻下首,不时和二老爷低声商议着什么。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中倒是对二太太又提高了几分评价。
这种人,你给点阳光她就能灿烂,生命力堪比狗尾巴糙,脸皮又厚,心计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