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不论是哪个主子都爱用,七娘子自然也不能免俗。
“白露姐先还问我,将来打算让乞巧管着什么活计,我说我不知道,还得问姑娘。”立夏一边为七娘子拾掇绣架——进了正月,闺阁里不动针线,丝线绸缎,都要分门别类地收好,一边和七娘子说闲话。“看着倒是色色都妥当,是大丫环的料子,不过……”
七娘子也笑了笑。
“她不是叫乞巧吗?上元进里屋服侍,玉雨轩的针线就少了人打理,我看,就让乞巧顶上吧。”
不由又多看了立夏几眼。
垂阳斋的事,她一直憋在心里,和谁都没有露出过一星半点,包括乞巧进玉雨轩的缘由,也没有向立夏透露。
立夏竟是全靠自己揣摩,把七娘子的心思摸得**不离十,猜到了乞巧进门,背后必有故事。
这丫头要再历练几年,恐怕把杨家的家务jiāo到她手上,都能一手玩转了。
她就和立夏商量,“我想着,白露姐毕竟是太太院子里过来的,这些年来尽心尽力,虽然比不得你我贴心,但也是qíng谊深厚。我私底下送她五十两嫁妆,再赏一副银头面,应该是说得过去了……”
#
第二天,许凤佳到底还是去了胥口大营。
“萧总兵是拖家带口下的江南,大过年的,家人就在左近,总不好劳他老人家在胥口坐镇。我早和他说定了,今日去替换世叔回苏州过年。”他略带歉意地向大太太解释,“初一一早一定上门给四姨夫、四姨拜年。”
大太太很遗憾,“唉,这说起来,萧总兵还是为了匡扶你才下的江南……”
萧总兵不过五品总兵,许凤佳却是四品将军,不论从职位上还是职务上来说,萧总兵自然都是副手,哪有副手回家过年,主帅却在胥口的道理?
许凤佳就只是笑,“四姨,外甥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仗着萧世叔提点,不过是挂了四品的虚职,真要摆起架子来,父亲都不会放过我的。萧世叔跟在父亲身边已有二十多年,劳苦功高,我这个做世侄的当然要尊敬些……初一一早一定上门给您拜年!”
七娘子不禁暗自点头。
看得出,许凤佳是真的进益了。人qíng世故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少年得志,却不曾得意忘形。
这样的人,日后在官道上才能走得高远,才是继承家业的嗣子该有的模样。
她又看了看九哥。
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人比人,比死人,没见着许凤佳,还不觉得,和许凤佳一比,九哥就显出了生涩。
许凤佳都这么说了,大太太虽然遗憾,也只好放人。
大老爷倒是很赞赏许凤佳。
“从前不觉得,这孩子现在行事,的确是有了章法。”
七娘子到外偏院侍奉的时候,就随口和她感慨。
“你娘也是个不懂事的,本来大家都是杨姓,兄弟姐妹之间不用过多避讳,大年夜就团座着,热热闹闹。若是凤佳这孩子留下来,小五要不要回避?你们姐妹要不要回避?一家人反倒要隔出两桌,进出也不方便,本来人口就少,这样一闹,更是大家都尴尬……这么大年纪了,思虑起事qíng来,还不如表少爷周详。”
一边说,一边看着七娘子磨墨。
七娘子不动声色,纤细白皙的双指捏住徽墨,在砚台中缓缓绕圈,动作一点也不见滞涩。
“表哥毕竟在西北历练过几年,和寻常的少年比,多了几分阅历。”她轻缓地回应大老爷的说话,态度自然大方。
大老爷不由暗自点头。
只是对七娘子的赞许,却没有明说出口。
七娘子磨好了一池墨,洗过手,就提笔等大老爷开口。
回完最后这几封信,师爷们回家过年,大老爷也就正式放下公务,开始年假。
一年忙到尾,不过休息五六天,这封疆大吏别人看着是有滋有味,名利场上的人,却是苦辣自知。
大老爷捻着胡须想了半日,才缓缓开口。
“先生台鉴……”
七娘子顿了顿才缓缓落笔,把自己当一台人ròu打字机,大老爷说什么就写什么。
这几封信都是给江南等地的亲友写的,远方的信,大过年的也送不出去了。
多半都是拜年问好的客套话,不过在末尾轻轻提起,江南的盐税已经有三四年没有清帐了,大老爷打算等开chūn了就把帐盘一盘,请这几位先生留心些,否则盘到他们头上出了错,大老爷也不好向众人jiā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