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蕙娘不禁感到一阵失落,但她究竟并非常人,一咬牙,便已经下了判断。“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可这么大月份了。它要没了,我——我——”
“能保,肯定都保,”权仲白有些诧异:以蕙娘对子嗣的看重程度而言,会这么慡快地就接受孩子可能有问题的说法,一心一意,只是全力忧惧自己的xing命,实在是大不符合她的作风。“先等一天吧,明天要还没有正过来,胎动次数又减少了,那就不能不施针了。”
对孩子万一夭折之后,能否平安引产,却是避而不答……
蕙娘空余的那只手,一把就握住了权仲白的小臂,她哪里还有一点相府千金的风度,怕得浑身都在打颤,话也说不囫囵。“能保都保,要是它和我只能保一个,保我!权仲白,你听见没有,你还是个神医呢,连媳妇都保不了——”
话没说完,蕙娘自己都觉得qiáng词夺理,一时间心灰意冷,松开手连话也不想说了,在此等时候,正因为她是如此聪明,所以才如此难以劝慰:世上神医,那也是医病不医命。如果针灸之后,孩子转为正位,却因脐带绕颈而去,那么无非也就是生下死胎而已。可要是横位时就这么去了,胎动不再时已来不及,只有开膛破腹,才能将孩子取出,到时候她又哪里能够活命?也真的只能母子一起憋死了……
“你要是这么担心。”权仲白默然片刻,竟也没有安慰她,他低沉地道,“那就现在针灸吧,不等它复位了,搏一搏也好!”
蕙娘眼皮一跳,睁开眼来望着权仲白,可此时,她竟再也看不出权仲白的表qíng了,夫妻相对,竟是默然无语,谁也没有说话……
“你……你就不怪我?”半晌,才有声音轻轻地问,“不怪我不慈爱?”
“人而求活,是天生本xing。”这回答是沉稳而宽容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会比任何人少。”
蕙娘心里,不禁百感jiāo集,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连眼睫都舍不得眨一眨,只是望着权仲白,她早已经失却了平素里那亲切而矜贵的面具,甚至也失却了冷静而霸道的底色,眼下呈现在面上的会是何等一副表qíng,何等一种气质,她自己都难以揣想,可她的确从未感觉如此赤.luǒ,如此无助,如此需要一个坚实的怀抱,又是如此绝望地明白,没有任何一个怀抱可以给她依靠,再能gān也好,人这一生,难以抗衡的终究是天命……
“这不是求活。”她轻声说,“这是怕死,你为什么不怪我?别看我平时……平时……”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可我比任何人都怕死!你说我胆小、自私好了,我不想死,权仲白,我不想死……”
她毕竟是得到了一个怀抱,权仲白的声调是如此的冷硬,甚至比平时同她说话都还更缺少感qíng。
“我会尽力保你xing命。”他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蕙娘闭上眼,眼泪流得更凶,她想要说话时,忽然觉得腰际又受了一记重踢:小歪种怕是也觉出了母亲的qíng绪变化,他很是不满意,连番拳打脚踢的,已经是又闹腾上了。
张开的嘴又合拢了,她把全身重量都靠进了权仲白怀里,哽咽着道,“等一等吧,看看它能不能自己正过来,明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人难免都是怕死的……
昨天抱怨了一下,得到大家的抚慰,谢谢大家……咋说呢,我这个人吧,有点完美主义,也有点竞争心,不求比别人好,只求不比从前的自己差。尤其是豪门,应该是越往下越jīng彩,但是如果往下而读者越少的话,会感到不解和失落吧|
☆、86求活
小歪种生命力顽qiáng,虽然忽然转为横位,但胎动还算正常,一直维持了原来的频率,忽而大动,忽而又许多时候不动,多少还是蕙娘的一点宽慰。在权仲白同江妈妈的指点下,她换了睡姿,往常都左侧睡的,如今右侧睡了,也顾不得姿势不雅,还撅着屁股在chuáng上跪了数次,可小歪种还是悠然自得,毫无转为竖位的意思,说不得,只得出动权神医的针灸绝技。连刺了四天,四天内蕙娘什么事都gān不了,只等着胎动,好在这孩子皮实的很,虽然渐渐地转为正常竖位,但每天还是照样拳打脚踢,只是出拳时打的已经不是蕙娘腹侧,饶是如此,蕙娘依然不敢怠慢,从四月中旬开始,她是真真正正隔绝了外事,一心一意就绕着宝贝胎儿打转——用通俗的话说,这娃是真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