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仲白俊朗的眉眼间,少见地写满了yīn霾,他随口道,“这一次就不要回去了,你不便搬动,我在这里陪你,儿子大病初愈,还那么小,就更不会回去了。”
二房在京,但却不回府过年,这件事传出去,有心人肯定会做出种种猜测。蕙娘心里明镜也似,面上却有些不解,看了看丈夫,却亦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并不问缘由,反而解颐一笑,“那感qíng好,我们一家人过年,也是亲近。就是祖父那里,要失点礼数了。不若传信过去,等过了初一,把祖父、娘和姨娘几人接来小住几日,也是好的。”
权仲白嗯了一声,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连着看了蕙娘几眼,蕙娘都由得他看,她也有几分好奇:这小叔子图谋嫂子,绝不是什么光彩事,最为难的只怕还是做哥哥的。兄弟之qíng还在,可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是喜欢戴绿帽子的,卧榻之畔,岂容他人窥伺嘛……但以权仲白的xing子,看来又不像是会翻脸无qíng,抢先对弟弟下手的人,他会做什么反应,她倒真是猜不出。
不论如何,事qíng是摆在这里的,她问心无愧,权仲白看了若于眼,蕙娘都由得他去看,她瞧他一时半刻像是理不出头绪的样子,吃过晚饭,索xing把歪哥抱来。歪哥趴在母亲肚子上,小心翼翼地听了听‘弟弟吃奶的声音;——因这孩子最近正在断奶,养娘哄他‘断奶就是大人了;,因此他很以吃奶为小孩子玩意儿,便把弟弟的动弹,理解为吃奶的声音,以示自己很是成熟,是个大人了——便又失去兴趣,开始叽叽喳喳地和蕙娘说话,“娘,灯晃呢。”
“嗯。有风来就晃了。”蕙娘随口应。歪哥头一歪,“为什么呀。”
这问题真是问倒他娘,随口搪塞过去了,过一会,歪哥又道,“娘,你给我说个笑话吧。”
都不知道笑话这个词是哪里来的怕是从闲谈里听来了,便试着用出来。蕙娘随口给他说了一个最简单的笑话,歪哥听得唔唔连声,却显然没有把握到笑点,只是跟着身边养娘哈哈大笑——这才安静了一会,又不消停了,“娘,我给你讲个笑话。”
伶牙俐齿的,便把蕙娘给他说的笑话,原封不动,连语气都不错地给蕙娘说出来了,要求还高,“娘你都不笑”
这孩子从在胎里就是难带,出生后种种做作,什么硬要人抱,放下就哭呀,什么挑rǔ母的奶/头,把人家吸破出血呀,什么白日沉睡、夜半啼哭呀。总是不让养娘安闲,现在会说话了,那还得了?廖养娘有时竟无法应付,就连蕙娘也大为头疼,只好哈哈笑了几声,道,“好笑、好笑,我们歪哥说的笑话,真是好笑。”
“笑得不好”歪哥一跺脚,还是有话说。这回,别说老资格的廖养娘、天不怕地不怕的绿松,连石榴、海蓝等新丫鬟,都笑得前仰后合,歪哥指着她们道,“你瞧呀,她们都笑。”
蕙娘啼笑皆非,指着权仲白道,“你看,你爹也没笑。”
这孩子非但很作孽,而且还jīng得很,巴着母亲的肩膀,看了看父亲,便老成地叹了口气,摆手道,“你自己玩,爹有事儿呢。”
显然是又把权仲白某次和他说的话给活学活用,搬出来了。蕙娘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连权仲白都哈哈笑了几声,歪哥见父亲笑了,越发高兴,缠着父母玩了一会,便呵欠频频,困得不得了,却又不肯去睡,硬要躺在父母身边。蕙娘知道他的意思,便抚着他的头,柔声道,“放心吧,明早你起来,养娘就把你抱进来了,不会再把你关在外院啦。”
歪哥睡前喜欢含大拇指,蕙娘为纠正这个爱好,便给他做了个木作的小含嘴,此时乖乖含着奶嘴,醒时所有顽劣一收,看来不知多么惹人怜爱,这么似睡非睡地冲母亲点了点头,又去看权仲白,权仲白也许诺道,“等你起来,爹也一定在,哪里都不去,就专陪你。”
歪哥得了这句话,方才合上眼睛,不片刻便呼吸均匀,睡得酣甜,蕙娘让人把他抱走,还同权仲白道,“你这话是说坏了,小歪种现在记xing好得很,你随口一说,又做不到,他心里肯定怨你。”
权仲白唔了一声,又瞅了蕙娘几眼,他显然正处在极为复杂微妙的qíng绪斗争中,这一眼好像要看到蕙娘心里去,却又迷茫得好像不知在找什么好,蕙娘奇道,“你今晚这是怎么了?”
“世子位……”权仲白默然片晌,整个人忽然又静了下来,他语出惊人双眼一瞬不瞬,望着蕙娘,“恐怕到底还是要接下来了,我心意已决,你意下如何呢?”